他松开了她的手，率先弯下腰，拨开洞口垂挂的藤蔓，走了进去。
姜念站在洞口，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洞里没有光，黑黢黢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那股血腥味更浓了，混合着潮湿岩石和腐朽枝叶的气味，令人作呕。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跟着钻了进去。
岩洞里比外面更黑，只有洞口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
适应了黑暗后，姜念勉强能看清洞内的轮廓。
谢淮安正站在洞穴深处，那里似乎蜷缩着一团更深的黑影。
然后，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谢淮安划亮了火折子。
一小簇昏黄的光跳动着，照亮了方寸之地。
姜念看清了那团黑影。
那是一个男人。
此刻他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衣衫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污和泥泞。
他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伤口，皮肉翻卷，已经肿胀化脓，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
他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姜念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行医几年，不是没见过伤病，但伤得如此惨烈的，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姜念“这……这是谁？”
谢淮安举着火折子，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晦暗不明，甚至有些诡异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然后，缓缓抬眸，目光重新落在姜念脸上。
谢淮安“他叫蒲逆川。”
谢淮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谢淮安“是我父亲曾经的部下。四年前，他参与了那场围杀。”
姜念的呼吸一滞。
谢淮安继续说着，目光却牢牢锁在姜念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谢淮安“后来，他为言凤山……就是现在长安城里风头正盛的那位言大人做斥候，潜入铁秣军驻地刺探军情。事情败露，他被铁秣军追杀，重伤逃入巫喜山荒谷。言凤山没有派一兵一卒救援，把他当了弃子。”
火折子的光映在他眼底，跳跃着冰冷而理性的微光，与他平静无波的语气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谢淮安“他本该死在那里，尸骨无存。”
谢淮安的唇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算不上一个笑容，更像是某种冰冷的嘲弄，
谢淮安“但我的人找到了他。我的计划里，他或许……还能派上点用场。”
姜念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全身。
她看着谢淮安，看着这个她四年前从雪地里拖回来，一点点养好伤，看着他读书习字，
看着他偶尔露出少年人别扭的笑容，看着他一点点长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俊轮廓……
此刻的他，站在阴冷血腥的山洞里，面对着一个曾背叛他家族的叛徒，用如此冷静、甚至带着算计的口吻，谈论着生死与利用。
她忽然意识到，这半个月，谢淮安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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