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陈娇看见了宫尚角。
又好像根本看不见他,只因隔着雨幕里的重重人影,刀枪剑戟,数不尽的颠沛流离。
陈娇乍然想起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一时头疼欲裂。时空迁跃,几年前的雨滴忽然凭空打在眉间,恍惚间带着沁人肌肤的锋冷。
霎时,铺天盖地的猩红向她袭来。
真奇怪。
他竟会有这样面色狠厉的时候,踢开监牢的门,先是提剑杀了云为衫,逼得紫衣弃楼逃离。
上官浅不敌,也被重伤,想跟着紫衣逃跑,无奈慢了一步。宫尚角已经堵在那里。
想了想,后退到陈娇身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意图挟持宫尚角,“你站住!你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宫尚角当真停在原地。
冷然的看着她,良久,手腕翻转收了剑,“如果你现在放开她,我还能留你一命。”
可惜面前是上官浅。
她为了活命,仔细研究过宫尚角的性格。
怎么都不像什么善心人。
这话的荒谬程度,即使如此危急时刻,上官浅也被激的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狠狠擦去眼角溢出的水光。
“角公子,我是活不了了。”
说着,她拍了拍手下人白瓷似的脸颊。
娇笑着吐出杀气四溢的话语:“可我也不想放过这个女人。”
宫尚角拧眉,视线扫过阿娇臂弯麻绳捆出来的紫红痕迹,心底一疼,面上仍耐心的和上官浅对话。
他知道上元节时,陈娇会跟在宫子羽身边。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贸然去打扰。可是他放心不下,派了人寸步不离的跟着。
既是保护,又是监视他俩之间的情况。
谁知道宫子羽约了人来,自己却不知去向,金繁那个废物也被人流冲散,只留下阿娇一个人。
现在才会被无锋抓住。
想到这里,宫尚角用力握住剑柄。
无论如何,他不会看着陈娇受伤。
“你有什么手段,使给我就是。”
上官浅惊讶于他对陈娇的维护,眸光冷色更深,她摇摇头,认真道:“宫二先生太厉害了,我不敢啊。”
陈娇静静听着,两个时辰水米未进,她的身体异常的虚弱无力。先前紫衣怕她逃跑,绑的牢牢的。
现在见宫尚角出现,情绪莫名放松下来。
她有种预感。
宫尚角一定会救出自己。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猛的松开,就觉得哪儿哪儿都难受得紧,除开身体的疲惫,更多是心理上的倦怠。
随即身子一软,当场晕死过去。
*
再睁眼,陈娇浑身无力的躺在锦被里,每个关节都叫嚣着疼痛。只有头能微微转动,看向头顶深色的床帐上。
样式陌生,不像是羽宫。
“阿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旁边插进一个人声。
陈娇看去,是宫尚角,他似乎很疲惫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动作也莫名迟钝,缓了缓,才上前握住她的手。
很温柔,很让她安心。
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那般喑哑低沉,“宫尚角,谢谢你救了我。”
无锋的人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如果不是他,只怕自己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宫尚角墨黑色的眼睛里凝着纯然的喜悦,为她的苏醒,也为她不再想着没有逃避自己的一番情意,满眼都是他。
好像奔行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处。
他笑了笑,安抚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养好身子。那些伤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官浅武功不敌,被挑断手筋脚筋关进水牢里去了,不忘叫宫远徵亲自去审讯,不忌讳什么法子。不过两天,皮差点扒下来一层。
宫尚角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陈娇闻言,乖乖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