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对牧遥而言和原来其实没分别。
她习惯了独处,挥退一干女使,身边留下灵珑一人伺候。自己则在窗畔寻了个好位置,布好绣架,就开始穿针引线。
教她刺绣的姑姑曾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娘。
牧遥聪敏,做什么都快。
常举一反三,短短三年便学会了姑姑前半生苦心琢磨出的刺绣技巧。姑姑接过她的锦帕,见其上覆着栩栩如生的芍药花,翻过来,则是另一时令花株兀自盛放,叹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日就收拾好包裹,款款回了江南。
不过得承认,她对牧遥影响很大。
各方面的。
她俯身,几乎与绣架平行。乌发由一根白玉簪牢牢固定在脑后,因此落不下一丝“叛徒”。鬓丝也格外柔软合贴,舍不得坏了主人的正事。
一针,再一针,细细密密。
很快就勾勒出想要的花样雏形。
牧遥做事时永远是全神贯注,外界如何已惊扰不到她。枝上鸟雀们豆大的黑眼睛瞥向屋内,能看懂似的,一时也忘了嬉戏般安静下来。
然而腰肢弯多了难免酸软。
每过一阵,牧遥就得直起身子休息一炷香的时辰,轻轻舒展开双臂。这时灵珑也会凑过来,机灵的按摩着那些劳累之处,合适的送来抚慰。
两人偶尔对视,尽皆满脸笑意。
古人崇尚的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一直等到夕阳迟暮,牧遥收了东西,灵珑打开房门,鱼贯而入的女使们很快将绣架等配套物件带走,又将屋内摆设恢复如初。
用完晚膳,端起白玉盏惬意饮茶。
手中多了本闲书,是早先命人悄摸买来的市井话本。她翻过一页,正巧读到前朝某书生与美丽精怪间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俊俏的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误入一破庙,意外邂逅一位官宦小姐,不知是美色过于惑人还是如何,他硬是失了戒心,春风一度后那女子便露出青面獠牙,夺其性命。
虽然牧遥向来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用来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一连看了很多本,直看到女使进来更换烛心,她才恍然惊觉,许是耽误了时辰。
夜色已格外深沉。
那女使做完事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踌躇着靠近软榻,那么大个人牧遥自然没错过,正觉茫然,却听耳旁一声脆响。
她抬头,女使跪在地上,泪痕斑驳。
女使颤颤巍巍道:“姑娘……奴婢伺候您半年,知道您一贯好心,于是斗胆想向姑娘讨个恩典。”
“家母病重难愈,用惯苦药都无用。”
“听闻相国寺香火鼎盛,有愿必应,姑娘……”她膝行近前来,哭求道:“还望姑娘发发慈悲,成全了奴婢的一片孝心。”
那张脸完全称得上一句清秀佳人。
泪意盈盈,楚楚可怜。
只有一点,稍微眼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