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西装

D.就这么死在了她的面前。

三天后，大家为D.举行了葬礼，就在由她带来的安歇假期结束之后。大家都是万分的想念她。

“嗒。”

在远处，背对着D.的棺材和周围的众人，T.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她穿着自己最贵的黑色长西装，规规矩矩地穿着白衬衣，打着黑领带，却仍旧戴着那一副粉色的太阳镜。

她似乎三天都没有摘下这副太阳镜。

身边站着57.大叔。

“孩子，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57.望着远处的湖畔，微微转头，斜着眼睛看了看T.，“这一次D.的事情算是私人恩怨，组织如果出面处理是完全违背德尔克斯与其他帮派之间的规矩的。”

T.并不说什么，只是向下望着自己的皮鞋，默默晃了晃额前的红色刘海，深吸了一口烟。

“其实我也想要帮她，孩子。”57.抬头，看着湖上飞行的鸟，随后又偏头面向T.，“能也给我一支烟吗？”

T.没有掏烟，也没有理会57.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叔，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抽烟。”

57.愣了愣。

“叔啊，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只剩一个代号了。DOCTOR.D.也好，GUNMAN.57.也罢，KILLER.T.也一样，我不知道任何人的名字。就连我自己的名字我也早就忘记了。

“你知道D.的名字吗，叔？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甚至是……

“你知道你自己的名字吗？

“叔啊，这是我第一次抽烟。”

说完，T.于是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看D.一眼。

“喂！你真的不看看……”57.朝她喊去，但是随即沉默地低下了头。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

这是我第一次失去挚友。

这是我第一次想不到这个世界剩下来的意义。

T.就这么走了。没有回一次头。

大厅里还是葬礼的装饰。所有人都在喝酒交谈。这里看上去没有什么死亡带来的绝望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大家“D.死都要再赐予我们一天假期”的调侃。

大家或是惋惜着，或是愤愤不平，而大多数则在小声微笑着谈论别的事情。

“砰！”

大门瞬间被大力破开，所有人都瞬间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入了防御的状态，神情紧张而严肃。

但是只一瞬，这样的表情就被一种惊讶而畏惧的神态取代了。

门口是杀手.T.。

准确来说，是鲜血淋漓、长西装破烂不堪的杀手.T.。她用左侧的肩膀抵住门——看起来就是这样把大门撞开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边滴着血的小臂，右眼紧闭，还流着血。衬衫上大片的红色一看就并不来自带着血丝的嘴角，T.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残破不堪的，只有那副太阳镜仍旧完整。她到现在还叼着一支烟——但显然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支了。

“我回来了。”T.努力从带血的嘴角扯出来一抹微笑，但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随即倒下了。

所有人瞬间惊呼着涌了过去。

“右眼血管破裂出血，右臂骨折，肋骨断裂两根，肝脏破裂出血，刀伤四处，枪伤两处……”硕大的办公室里，首脑穿着简单的绒睡袍，抱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面向大落地窗而背对着远处笔直站立、缠满绷带而穿着长西装、戴着粉色太阳镜的T.，一一列举着，“消耗一把格洛克手枪，十四发九毫米子弹，一柄短刀，组织医疗部药品若干，以及……”

首脑抱着猫转过了身，隔着一张长桌与T.面对面站着。

“以及给组织到来了若干麻烦——包括帮派间信誉上的、合作上的……”

T.急忙叫道：“可是我是在……”

“没有什么可是！做了就是做了！”首脑吼道。

T.于是沉默了。她低下了头，太阳镜慢慢地向下滑落鼻梁。

“你知道吗，你给组织带来了偌大的麻烦。”首脑摸了摸手中的猫，小猫软糯糯地叫着。

T.报着必死的决心扶了扶眼镜，抬起了头。

猫咪看着她，歪了歪脑袋。

“不过，鉴于你在为同伴报仇时勇气可嘉，现在你是组织里真正的一名杀手了。”首脑微微笑着，T.瞪大了眼睛，“就像D.是一位真正的博士一样。”

首脑向T.递上了两枚金属牌子，一枚是KILLER.T.，另外一枚是DOCTOR.D.，是D.以前佩戴的。T.接了过去，泪水充斥眼眶。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接管D.的实验室。”首脑抱着猫，又转过身去了。

“谢谢你……”泪水顺着T.的脸滑落到了地上。

“谢谢你……”T.弯下了腰。首脑的小猫跳下了他的手，看着她。

“谢谢你……”T.跪下去了。首脑忙来拉她。

“嗒。”

刚刚完成组织对于目标的刺杀任务的T.点了一支烟，坐在废弃大楼的水泥台上。这一次，她化了漂亮的妆，戴上了可爱的发饰，依旧戴着太阳镜，穿着一件长西装。

“所以说，纪念死去的博士就是前辈从此以后一直穿着正装做组织任务的原因吗？”

T.望向远方，回答着新人的话：“嗯哼，算是吧。”

“那么前辈还在想着博士吗？”

“当然没有想，”T.又忽的笑了，“斯人已去，现在的人依然要努力生活，不对吗？”

“可是，”新人压住嘴角的笑意，“前辈明明还戴着那副粉色的太阳镜。”

“那就当我还爱着她吧，”T.看上去并不在意。

“那……”新人抬起了头，望着水泥台上的前辈，“你原谅这个组织、这个地方了吗？”

“永远不会。即使它真的给予了我美好的回忆。”T.把烟头捻在了一边，翻身下了台子，“不过我们真的要走了，不然的话要算任务超时，要挨枪子的。”

“啊啊，好的前辈！”

他们离开了。

水泥台旁，有一片任务目标的血迹。血迹旁是一行用血刻划出的很小很小的字：

“D. LOVES T.,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