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上官浅（42）

他一人慢慢走在小径上，一路行来，未见一个人影，暗处十数道阴沉的视线不时落在池渊的身上，他拢着狐裘，因为体虚，轻喘着，呼出的气瞬间化为白雾，袅袅散去。

行到执刃所在之处，忽而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警告，“明日的选婚，莫要生事！”

话音一落，“吱吖——”，木门被人从里推了开来，池渊向着来人微微一笑，“子羽弟弟。”

宫子羽错不及防对上池渊笑眯眯的双眼，一怔，颇有些厌恶地挥了挥衣袖，竟是连招呼也不打，错身，大步离去。

如此无礼的行径落在执刃眼中，本就生气的执刃更是怒火中烧，冲着宫子羽的背影大声吼道：“逆子！”

被人无视的池渊似是毫不在意，只略略垂了下眼，在执刃的呼唤声中抬腿迈了进去。

“执刃。”

执刃看了他一眼，尽管池渊每次垂首问候的姿态恭敬而谦卑，但不管哪一次，都透着文质彬彬的疏离和冷漠。

想到他才到宫门两年，久病缠身，又是那样不光彩的身份，对自己冷淡一点也是正常，想了想，执刃不由露出慈爱的微笑，问道：“平日宫门事务繁忙，竟忘了你也到了选婚的年纪。”

池渊不语，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你既然已经选择回归宫门，那么婚姻大事也该安排上了。”执刃顿了顿，才说，“明日的选婚，你也一并参与吧。”

池渊微微眯了一下眼，选婚？自己这两年偏安一隅，甚少出现在这些宫家人面前，一年遇上能遇上三次就算多的了，怎么突然想给我这个“私生子”选婚？

他思忖着，嘴里也不忘说道，“执刃明鉴，渊自小身子就不好，如今更是沉疴难愈，病入膏肓。选婚怕是会耽误了新娘子，实在不妥。”

“有何不妥。你身上流的是宫门血脉，正因为你久病不愈，才更要尽早留下子嗣！”执刃嘴角含笑，语气却不以为意，“至于那些新娘，她们的家族送她们进入宫门，求得不就是宫门能庇护他们，她们被选出来送进宫门的那刻，就已经是家族的弃子，她们今后是生是死，也早已与家族无关。若是诞下幼子，才是真真正正在宫门站稳了脚跟，更该高兴才对，何谈耽误？”

越听池渊脸上的笑意便越浅，最后就连敷衍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他慢慢抬起脸，面上只余一片冰寒。

心中不免对那些即将进入宫门女的命运子感到深深的悲凉。

这里，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囚笼。

池渊笑哼一声，明知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在此时实在不理智，但他还是一笑道：“执刃心中，也是如此想兰夫人的？”

“什么？”

池渊目视着他，天衣无缝的笑面之上浮起了一丝嘲弄，“我问执刃，兰夫人在你心里是否也是弃子？一个没有尊严，可以随意处置的玩意儿？”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讲兰儿！”

池渊幽深的双眼只定定望着执刃，看着执刃额上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毫无畏惧地再一次回道：“看来执刃心中并不这样认为。”

“我未来的夫人必不是一个只是为了孕育子嗣的器具。若只是将新娘当成生育的器皿，那与畜生何异？若如此，这宫家血脉，我看也没什么必要留下来了。”他神色坦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