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是春山（二）

人群熙来攘往，叶落一年又一年秋，男人还是把他扫地出了门，他的一生多可笑，来到这个世上，能做些什么？

萧尽芜的母亲很虚伪，假意给他租了个房子，她从没关注过自己的儿子，只是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

连萧尽芜究竟是在伪装还是真的成绩差她都不知道，说得出“考不上就让他去厂里打工”这种话。

萧尽芜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不需要考什么前几名，勉强够上个公助，不去动那家人一分钱，只是不需要了。

中考，临池中学是唯一一个作为考点的初级中学，他很幸运，没有被分到临池，而是去高中考试，因为育才整个学校都在高中考。

萧尽芜极力想要找到那个女生，名叫“追月”的女生。

意外之喜，她和自己在一个考场，世界上的缘分有时候就是很美妙，他们都坐在最后一排，只隔一条过路。

中考试卷并不是特别难，林追月写完趴在桌子上睡着，她没有观察过教室里的任何一个人，也同样记不住有他。

就像她不知道七岁那年医院的小男孩，十二岁那年救下的“同学”，前不久搬到自己对面的邻居，都是他。

萧尽芜想，也许这样也好，自己这么一个可笑的人，怎么能拉她进黑暗，她有幸福的人生，身边有很多朋友，有很多爱她的家人，邻居。

她就像天边的月亮，皎洁明亮，而自己，也只能是在井边望着她的倒影，不敢抬头。

但水中月终究是假的，谁会甘愿守着虚无度过一生呢？

他一直伪装，伪装得像个正常人，和之前的颓样脱轨，他希望自己摆脱桎梏抬眼望一望天上真实的月亮，期盼自己也是那星星。

这么多天，他一直在惶恐，又暗喜。

恐那过去的事会被她知道，被她发现自己就是她曾救下的那个满脸是血的混混，怕那些人来找她，找她的麻烦。

但他又喜，这么多年来的信仰，他曾不敢抬头望的月亮，如今仍在照耀着他。

现在全校再说他们很配，窃喜之余多的是胆怯，内心深处的胆怯，也许红毛说得对，他就应该像老鼠一样，追求什么光明呢？

萧尽芜这么久的伪装，在一瞬间被撕裂，几乎失去理智的他拳拳下狠手，他不想让她看到的……

“他是什么样用不着你们来规定！”

一次又一次，她总是能给人希望，萧尽芜不敢面对她，红毛已经说了，他暗恋了她很多年。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被察觉呢？

是中考时刻意的寻找，舍不得撤回的视线，还是县运会想要搀扶却撤回的手，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在巷口被记住了校服，学校，以及样貌。

中考前，他们也堵过萧尽芜，自那时，他便开始害怕他们会找上林追月。

自己会拖累她，传绯闻那几天，他不再和她并肩走，而是偷偷跟随她，只是那天被同学叫住说班主任有事找他，可办公室并没有人，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林追月知道了自己的肮脏的过往和龌龊的心思，会怎么想，会和自己彻底断了吗？

他要逃避这个答案，借去追人逃避答案。

可林追月叫住了他。

在被推到墙上的一刻，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泪花，他想为她拂去，但顿了下来，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

她流泪，急切地质问自己，让他内心的那点天性无法压抑，他在赌，赌她是否也对自己动心，赌自己是否独自占有了天上明月。

自己究竟还是暗巷里偏执的疯子。

那句坦白的喜欢化在了风里，他在等着对方的离开，失望或者给他一巴掌都行。

等待着凌迟。

但他没想到，林追月踮起脚尖，向下用力拉着他的衣领，吻在了他的脸颊。

蜻蜓点水，一触即发，却在他内心荡起无限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