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换了一身黑袍,束腰扎的很紧,头发也擦干净了,就这样走回前台。
何月还没走,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看见我们回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那个……咳咳”我给方琳使了个眼色,但这货根本没一点动静,端坐在柜台后,腰杆挺的笔直,俨然已经来客人的样子。
“……那个,老板,店一般要开到什么时候?”
落泉子丑两刻必须开门,也就是十一点到凌晨三点。但她是生人,不能见晚上的客人。
“店一般是开的比较晚的。不过你一定要留下的话,只能……”
“只能睡棺材。”
方琳接过话头,面无表情地说出处理方案。
何月眼睁地像两只核桃。
阴阳界有这么一种说法:棺材是鬼的床,能锁阴隔阳。这说法前半句无从考据,后半句确是可信的。鬼对生人的感知极其敏锐,更何况是在地广人稀的月下。如果生人躺棺材里的话,确实是可以屏蔽一些不太强的鬼的感知的。
我和方琳小的时候,也睡过一段时间的棺材。那大概是我们成为正式阴阳倌之前的事了。
不过这话我怎么给她解释?
我挠了挠头,尽量用不太玄幻的方式解释:“林深不是说过嘛,我这店兼管白事,有点阴气很正常的。睡棺材里能……能防鬼沾身……”
方琳在旁边捂着嘴,似乎是要笑崩了。
我:“……”
何月:“……”
“那,先带我去看看吧。如果只是睡棺材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的棺材呢。”何月不愧是何月——睡过公墓见过鬼的生人……
“……行吧。”我转身推开隔间的门,“别乱跑。有些房间不能进。”
“我懂。”
……
我们一家四口人,空房间却有近十间。每个人都是分开住的。
房间本身并没有什么差距,内部陈设基本是上个世纪后农耕时代的样子。没有电器,床是砖石铺的,屋里桌、凳、茶壶、衣柜、暖炉、符箓齐全。
当然了,我挑了间没有床而用棺材代替的房间。那棺材比何月大得多,容下她绰绰有余。因为是人睡的棺材,所以透气有保障。
雨点落在石砖上,何月扶着窗棂,视线集中在古槐上。
“老树。上面绑着的布条写着以往的业务——一张棺材一个布条。”我继续胡扯,“没事的话别接近。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就自求多福吧。”
何月点点头,轻轻地答了一声好。
其实这树是一个类似名录的存在。本店历代阴阳官的名字都会记录在上面。在很早之前,红色布条代表较强的阴阳官,而白色布条就代表比较普通的阴阳官。后来这种区分就不明显了。我和方琳的名字都是写在白布条上,挂在比较下垂,伸手就能够到的枝桠上。
我爹名字写在红条上。我妈,没有上录。
“老板,你这店,环境真好。”
何月扭过头来,清冷的眸子中似乎透着光。
我不以为然地耸肩,“只是下雨的缘故吧。对了,我没说要留你,只是不留你不行。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祈雨不停。那样我就没法赶你走了。”
何月双手合十,眼里好像真的冒光了:“我努力!”
我:“……”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柜台了……”
“呃,还有个问题。”
我停步,“你说。”
“那个……”何月把手放到肚子上,明显是她自己饿了,“老板你饿吗?”
“……不饿。”
“啊……哦。”
阴阳官不同生人,他们可以自发调剂阴阳,食量很小。饿这种感觉几乎不会出现。不过任何惯例都会因人而异。比如我有一位前辈,实力已经强到可以辟谷了,还是热衷于五湖四海的美食。
每次去拜访,肚子都得撑的像怀孕一样。
不过何月到底是个普通人,是会饿的。
“有厨房。你看哪一间房有烟囱,那间就是。”
“那个,老板其实我身上五块钱都凑不出来了。能让我先凑合一顿吗?”
何月再次双手合十,眼里又开始冒星星了。
我默默把手放在门板上,差点把门板撕开。
“你,会做饭吗?”
“会!非常会!要是不会的话我咋能活到这么大呢!”
“那行。你自己做去吧。这一顿算我请你的。——不用做我的份,给那祖宗留一份就行。”
“好的,谢谢老板!”
我叹了口气,临走前最后给了句忠告:“做完吃完就早点休息。我们这店啊……晚上阴气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