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我才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于是悄悄撞了撞他的胳膊,给他看了看我手中的打草本。
打草本上满是狗爬似的笔记,只有一行字写的认认真真。
那就是我的疑问——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这几天。
他默不作声,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纸张。
光线很好,我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色水笔的字迹凭空消失!
我强装镇定,不由得向他那边靠了靠,起码他是目前唯一一个不会重复的人了。
“别乱说话。”他说。
我点了点头,也试着用手摩擦刚才写下的话。
同样消失地干干净净。
我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这平淡无奇的打草纸,当即把它塞回包里,同时习惯性地摸裤子口袋,想掏手机。
口袋里空空如也。
我像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深呼吸几下才平复心情。
周围其实并不安静。窗外风很大,车里一半人在打盹,一半人在聊天,有几个二百五笑的比猪还好听。
可在我耳中,这就像一部3D默片,一切都被按上了消音,除了他。
“到了。”
司机一声吆喝,来了个猝不及防的猛刹。
一部分人猛然惊醒,之后揉了揉眼,背上挎包站起身来准备下车。
我跟着他一样下了车。
迈下阶梯的那一瞬,狂躁的风声似乎突然止住,暖人的阳光也毫无温度。
本能的想回头,却被他的呼唤扰了心神。
“这个度假村有很多土特产,回旅店时间还宽裕,我带你去逛逛吧?”他说。
我愣在原地,脑袋翁地炸开了。
相同的话昨天说过,前天也说过。只不过说的人都是我。因为他是个很“冷”校草,怎么会和我搭话呢?
然而我还没意识到,这不是我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
“……好”
慌慌张张地答应后,他跟另外几个人打过招呼,拉着我的手理所当然地走向大路一边。
背后传来一阵口哨声。
熟悉无比,但又想不起来了。
周围人越来越少,我反倒心安起来。他的手比阳光更温暖,似乎要带我穿过这片森然迷雾。
“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他问。
回想到他刚刚说的别乱说话,我反问了一句:“察觉什么?”
他笑了:“不用怕,可以说。”
我长长舒了口气,尽管还没脱离这个奇怪的循环,心里还是安定不少。
“也不是一瞬间的事。好多细节堆在一起,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小验证,就可以确定了。比如说,比如……咝——”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糟!
我茫然地看向他,看向他那比阳光更暖人的微笑。
“想不起来了吗?不要紧,我会问你一些问题来给你适当的刺激,看你能不能回想起些什么。”他依旧不徐不慢地走着,目不斜视,只让我观赏到一张帅气的侧脸。
“好”
第一个问题——
“你的名字是?”
这问题根本用不着思考,我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那么第二个——我的名字是?”他又问。
同样不经思索,答案脱口而出。
“第三个问题,我们坐的那辆车,车牌号多少?”
“这我怎么知……等等!”
我知道!
明明印象中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根本不可能记得些什么,他这么一问,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副清晰无比的画面——上车前我跟几个同伴推推搡搡t,偷瞄着站在车尾的他。那时他恰好挡着车牌号,之后司机一吆喝,他便随着人流移动,车牌号自然被我扫了一眼。
只是被扫了一眼而已。
像我这种害怕忘记锁屏密码而用指纹解锁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下那一串车牌号。
而他始终没什么诧异的表情,继续发问:“第四个,你兜里有几块零钱?”
“八块。”
同前两个问题一样,这个问题也是毫不迟疑地答出。但心里毕竟还有些顾虑,于是我仔细地把每个口袋都仔细地翻了翻,最后摊在手心里的,只有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两个钢蹦儿,一张一元纸币。
我暗暗松了口气,就像高考完发现蒙的都对一样。
“你不是只在裤子口袋里放钱吗?为什么会掏上衣口袋?”
我一脸惊骇,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湖,从躯干凉透四肢。
他说的话一点不错,我只在裤子口袋放钱。
“第五个问题,你有买过什么东西吗?”
他停在一个摊位前,目光扫视上面平淡无奇但有有些出格的商品。
我一边思索着他的问题,一边也盯着那个摊位,希望那能给我点启发。
然而杀死再多的脑细胞,我的大脑也拒绝给我清晰的回忆。
“你看这个,”他指着一沓红底黑字的东西,“要不要买一张贴你桌子上?”
那是对联。
可——
现在休的是国庆假,这东西怎么想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上面写的方方正正的楷字——逢考必过,是什么鬼?
我的嘴唇碰了碰,悄悄把零钱都塞进裤子口袋里,细声问了摊主:“老婆婆,这个是不是两元一张?”
“嗯是啊。”守摊的老婆婆像是有点惊讶,抬眼发现是生面孔,当即热络起来,“来旅游的学生是吧?想要的话我送你们两张。”
“不用了,谢谢。”
他礼貌地摆摆手,不由分说拉着我离开了这条街。
那时候我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问题问完了,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我暗暗摇了摇舌头,压迫但不致痛的感觉让我把第一个猜想粉碎。
“这,应该不是梦吧?”我问。
“确实。”
“那么其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或者意识到了而又否定了。作为唯一不重复的你,一定知道最多的信息,可你一句解释都没跟我说。”
他笑着点头。
“因为有不能说的原因吗?”
“没错。”
我低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话。可能是因为不知道接着说什么,也可能只是不敢看他的脸。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先前的许多疑惑都可以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