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法律逻辑学

李达康瞪大眼，被马蜂蛰过的那只手微抖：“是你？”语气带着浓浓的惊讶。

　　四美佯装拘谨地点头，尴尬地啊了一声：“是我。”

　　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

　　李达康“嘶”了一声，抬着被蛰过的那只手，低了头。

　　四美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他的手上。他的手已经红了、肿了一大块，看上去很痒很痛。

　　四美轻吐气，默然赞叹他随手捡垃圾的高尚品质，又鄙夷自己随地扔垃圾的低下道德。

　　四美深吸一口气，道：“你向前直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右转直走到便民商店，再向东转，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医院了。”

　　既有“右转”，又有“东转”，李达康的第一反应是四美的逻辑思维不太好，以后学法律逻辑怕是要花一番苦功夫。

　　李达康抛开这不着边际的念头，心下又思忖一番：昨天才昂着脑袋向人姑娘推荐自己，今天就狼狈成这样，他应该是窘迫的。于是故作局促地开口：“抱歉，我……我没听清。”

　　四美一眨眼，紧张地轻抿嘴：“那我再说一遍？”

　　李达康面露苦色，为难一笑。

　　四美盯了他一会，像是做了一个极艰难的决定：“那……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这太麻烦你了！”李达康忙推拒。

　　四美垂首：“还是我带你去吧，不远。”

　　“不麻烦？真不远？”

　　“……不远。”

　　“哎！那就麻烦您了！”李达康应道。

　　四美心里嗤了一声，暗叹李达康心黑：真怕麻烦了她，他就不会面露苦色了。

　　李达康提着手，稍稍落后四美两步。

　　医院确实不远，李达康看四美替他忙前忙后领药，出神地想：四美选的专业不好。她不适合学法律，她不善辩、情商不够、识人的本领也差。

　　医生捏了捏李达康的手，问：“痒吗？”

　　李达康回神，点头道：“痒，火烧火燎的。”

　　“嗳，这蜂子毒，得输液。”医生转头又朝四美说话：“待会给你哥哥换水？能做到吗？”

　　李达康也顺着医生的视线看向四美。他看见四美手里拿了一盒药膏，似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更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稀里糊涂地回了一句“行”，又朝他窘促地点了点头。

　　医生出了门。

　　李达康提着手“呵”了一声，仰面一龇牙，对着四美道：“实在麻烦你了，我这实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不麻烦？”四美呆呆道。

　　李达康哎了一声：“这怎么不麻烦你呢，我是真的觉得麻烦你了。”

　　四美环视一圈，在李达康对面的位置坐下：“不麻烦，你太客气了。”

　　医生提着箱子又进了门，将压脉带绑在李达康手腕上，给他扎针。

　　李达康别过脸，微阖眼，针扎/进/去的那一瞬间，他脸一皱，睁眼正好对上四美疑惑不解的眼神。他缓了缓，冲四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毫不扭捏道：“我有点怕疼。”

　　医生惊奇地插/话：“这么大小伙子还怕疼？”

　　李达康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惶窘道：“医生，哪里能倒水吗？”

　　“出门左转直走到楼梯口。”医生说。

　　李达康小心看向四美。

　　“那我去倒水。”四美顺势柔声道。

　　出了门，四美看见几步开外的地方，沈父正搀着扶腰的沈母，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四美低头微微一笑，当了没看见，直直从两人身边走过。

　　沈母疑惑地看去，手肘捣了捣沈父：“那是不是四美？”

　　沈父眯眼，瞧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在医院？”沈母脆弱的神经又有衰弱的趋势了。

　　他们看见四美倒了水要往回走。

　　沈母没有喊住四美，反而在四美转身的刹那拉着沈父背过了身，然后……跟上四美，最后亲眼看着四美将水递给一个陌生的男青年。

　　沈母极温柔地开口：“四美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来，让妈妈看看。”

　　李达康惊得手一抖，没接住四美递来的杯子。

　　白开水一路淌到沈母脚下，沾湿了她新买的那双羊皮鞋的鞋底。

　　那是四美陪她选的，沈母心疼地后退了一步。

　　四美像是慌了，白着脸坐倒在地，一只手搭上了李达康的大腿。

　　李达康心一颤。

　　医生眉一拧，没好气道：“还在医院呢，闹哄哄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