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月，初二的暑假，临县的雨季仍在持续。今天下着小雨，雨滴不断地敲打在地面上，令人心烦不已

几位穿着皮鞋的男人躲在一个车棚下避雨，雨水从破洞的车棚上滴落，顺着男人浓密的眉毛滑落。男人们长时间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他们的眼神变得锐利，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万能角色小弟：大哥，就是这娘们。

男人身后走来了一个小弟，小弟将手机上的照片递给了男人。照片中展现着两个手牵手的年轻女孩，她们的头发都编成了相同的麻花辫，垂在身前

男人眼神移动，目光落在了正望着另一个少女莞尔的人身上，旋即深深嘬了一口指间的烟，烟头近尾，烟灰落在了男人的手上，不痛不痒

万能角色小弟：大哥，动手吗？

跟班收回手机，再次问道。男人目光转向对面女人身旁的少女，抬起右手挥了挥。身后的几人会意后一个接一个的踏着皮鞋，朝同一个方向去

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水坑里，溅起了一阵污浊的水花。男人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破洞，伸手擦去脸颊上的雨滴，低着头迅速离开了车棚，紧随其后

冰柜车砸地的声音吓了过往的行人一跳，没有带伞的人，以及带了伞的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那个女人看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

几个人淋着雨，围在那个女人周围越来越近，女人伸手将少女挡在身后，对上他们的目光透露出畏惧和警惕。男人从后面走了上来，盯着女人手指上转动着的大拇指上的玉戒

女人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转身握住少女的双臂，将人往后推了推

肖丽佳孟菲，你先回去。

少女愣了神，额角滑下雨滴，没有动作

肖丽佳快回去！

女人的语气异常严厉，让少女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讶。少女不禁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女人身后的男人身上

男人低着头，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戒，似乎非常耐心。少女收回目光，微微张开嘴唇，对着女人说话

孟菲肖姨……

肖丽佳走！

孟菲的话被肖丽佳打断，孟菲又退了几步。男人身后的跟班抬脚踹掉了一张板凳，有些不耐烦了，眸子盯上了孟菲

孟菲握紧了衣角，转身消失在了细雨中

万能角色男人：佳佳，你可让我好找。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孟菲的身后传来，带着冷笑

万能角色男人：看来，这么久没见，你过得倒是很好。

男人的话不紧不慢

万能角色男人：但是我过得不好。

男人上前揪住了肖丽佳的头发，迫使她靠近

万能角色小弟：怎么，难道是年纪大了，不记事了。

跟班恰时上前，将手机又递了上去，男人接过手机，凑近了肖丽佳

万能角色男人：她，我是找不到了，但你这担保人，也一样。

肖丽佳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合同，她的瞳孔微微震动，显然对此有些意外。男人没有再多说废话，他松开了肖丽佳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开。肖丽佳颓废地坐在地上，雨滴无情地落下，把她浇湿了

几个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也消失在了这场雨中。孟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直到小狗的叫声响起，她才恢复了意识。孟菲注视着朝自己跑来的小狗

小狗围绕在孟菲的脚边，绕了几圈，咬住了孟菲的裤腿。孟菲将小狗抱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显得有些沉重

整个晚上都没有入睡，第二天一大早，孟菲就前往了游乐园，怀抱着小狗，小狗在她怀里安稳地睡着。直到中午，孟菲都没有再等到原本应该来的人，地上还留有昨天的痕迹

太阳开始变得炎热，孟菲依照记忆找到了肖丽佳的居所。那次肖丽佳把冰柜车的钥匙落在了家里，孟菲曾经替她跑过一次腿

肖丽佳所居住的地方虽然不算偏僻，但由于多年来缺乏维修，这里的居民稀少，因此房价也并不高昂。孟菲抱着小狗站在肖丽佳的门前，伸手敲响了门铃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孟菲转身坐了下来，她决定稍等片刻。然而，她等了一直等到半夜，孟菲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路边的灯光闪烁着，不知道已经坏了多久了

一个摇摇摆摆的人影撞进了路灯里。从身形来看，可以清晰地看出这是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紧致的旗袍，下摆直接开到了大腿根，展现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女人停在了路灯下，很快感到不舒服，于是扶着路灯开始呕吐。孟菲多次看向女人，这才看清女人的面貌

孟菲肖姨。

孟菲匆匆走向那位女人，立刻闻到一股酒气扑鼻而来。这股酒气中夹杂着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与孟章喝醉时的令人反感的气味不同。小狗跟在孟菲身后

孟菲扶住了肖丽佳，女人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孟菲身上，她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这种感觉让孟菲恍惚间想起了那天靠近的左卉凝，但感觉却不一样

孟菲肖姨，你没事吧？

肖丽佳没有回应，孟菲将陆菲往门口带，待到了门口才想起钥匙

孟菲肖姨，那个，钥匙…

孟菲一手扶着肖丽佳，一手搜寻她包里的物品。肖丽佳这个成年女人的重量让孟菲有些吃力，好几次都差点要摔倒

进了门后，孟菲将肖丽佳放到沙发上，等一切尽可能地整理好后，肖丽佳已经沉沉地入睡了。孟菲站起身，抱起小狗，准备离开，却在下一刻被电视柜前的相框惊住了

相框被打歪倒在一旁，孟菲放下小狗，走近拿起相框。照片中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隐约可以看出孟菲的影子。孟菲的双手微微颤抖，心情不稳定，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握着相框坐到了沙发前

肖丽佳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宿醉带来的头疼让她有些意识不清。孟菲看到她有动静，忙转身朝她走去。少女青涩的面庞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虚幻，模糊中，肖丽佳仿佛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她一直思念了半辈子的人

孟菲肖姨，你醒了。

鬼使神差的，肖丽佳伸手拥住了孟菲

肖丽佳小雯，我好想你，真的……

好想好想你。肩头的湿润让孟菲的手一抖，相框落地的声音将此刻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肖丽佳这才猛然回神松开孟菲，她的脸色苍白，伸手扶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肖丽佳小孟，你怎么在这？

孟菲没有做声，目光平静的直视肖丽佳，眼神中蕴含着探索，良久方将眸子落在了地上的相框处。肖丽佳顺着孟菲的目光看去，旋即伸手快孟菲一步捡起了地上的相框。两人相对无言，终是孟菲先开了口

孟菲你认识那个人，你也早就知道。

少女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沙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一夜未归的结果是面对孟章的痛斥和愤怒，等到孟章骂够了、骂累了，孟菲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锁上门，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试图获得片刻的宁静，但思绪却逐渐飘远——那时候，是在高中毕业后不久，杨雯、肖丽佳和她认识。毕业后，由于家庭原因，杨雯没有上大学，而肖丽佳则跟着她开始进入社会

初入社会的女孩哪里懂得人心隔肚皮。在她们看来，那个时候最赚钱的工作就是在酒吧卖酒。杨雯性格活泼，肖丽佳擅长理财，两人渐渐在酒吧里闯出了一些名堂

在一开始，一切都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然而在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一个陌生的男人给杨雯灌醉了酒，当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而那个男人早已经离开了

几个月后，杨雯逐渐显露出来的孕肚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与此同时，她正被孟章紧紧追求。杨雯没有告诉孟章真相，她把孟菲的生父隐藏起来，只说自己丧偶了

孟章对杨雯的处境感到更加同情，他当即发誓会永远对她和她的孩子好。孟菲出生后，孟章因被陷害而失去了工作，这迫使杨雯不得不再次回到酒吧工作

孟章发现杨雯仍然频繁出现在酒吧，他每天都在闹事。当时的孟菲还不满半岁。杨雯逐渐认清了孟章的真面目，她想要逃离，无论是这个家庭还是酒吧，都让她喘不过气来。进出酒吧的人不仅仅是坏人，很快，杨雯如愿以偿，有个男人带着她离开了临县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杨雯去了哪里。杨雯离开得匆忙，甚至来不及处理一切事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肖丽佳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摆脱当年两人签下的合同，离开酒吧

她找到了孟章家，但没有进门，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变了。她开始从事小生意，故意让孟菲主动联系她

孟菲为什么不离开？

这是孟菲当时向肖丽佳提出的问题。是的，她本可以在解脱一切之后离开这个地方，远离临县，虽然不会再遇到孟菲，但也不会重走旧路。肖丽佳没有回答她，这个答案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或许，她还在期待着一些什么。之后，孟菲再也没有去过游乐园。对她来说，暑假很无聊，她不愿意每天和孟章待在同一个空间。白天的时候，她会牵着小狗走到中学门外的老广场，坐在秋千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天，她又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左卉凝和左安安。远远的，她好像看到了左安安在对自己笑，她跳下秋千，牵着小狗准备离开，却被左卉凝叫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