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忙完公司的事务后抽空来看顾权，他坐在床边看着这个油尽灯枯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轻轻叹了口气 。
顾权这几天病情恶化，好几次陷入危险接近死亡，每次都被医生抢救回来，来回的折腾使他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吃不消了，现在只能靠着呼吸器续命。
看着只能在世上苟延残喘的顾权，顾怜既希望他能结束痛苦，又舍不得放他离开，眼底染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伸出的手犹豫了两秒，还是落在了顾致的脸上。
“哥，就算你到最后还是不能接受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爱。”
顾怜在他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刚出门就看到不知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的白晓寒，心里“咯噔”一下，惊疑不定的盯着他。
白晓寒也没想到顾怜跟顾权的关系居然是这样的，不禁有些看不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笑着：“顾先生，别来无恙。”
顾怜毕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老油条，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礼貌地开口道：“白先生，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白晓寒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来看一下病，顺便来探望一下昔日的情敌，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你。”
“原来是这样啊。不知不觉，大家都老了呢。”顾怜礼貌地笑了笑，“我刚才已经看望过了，就先走了，您自便。”
白晓寒微微点了点头，顾怜越过他准备要走，白晓寒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莫友乾最近要把首席执政官的位置传给顾尘的事吗？”
顾怜脚步一顿，侧过脸看他：“你说什么？”
白晓寒见状扬了扬眉毛，反问道：“这件事都上新闻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顾怜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搜索，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一脸惊愕：“这是怎么回事？莫友乾那个老东西，怎么会把他努力了一辈子才得到的位置拱手相让？”
白晓寒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似乎在猜测顾怜眼底的诧异究竟是真是假，半晌才开口道：“时倾生下了顾尘的孩子，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顾怜睁大眼睛瞪着白晓寒，有些喘不上气，“两个女人怎么可能生孩子，你是不是在骗我？”
“骨髓生育这项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我何必用这种事骗你呢？”
顾怜闻言也想起了曾经在一篇报道上看到过这项技术的介绍，只是当时觉得与自己无关就没关注，很快就忘记了，没想到如今顾尘却用它来对付自己，不禁有些懊恼，解释道：“我最近几个月被莫友乾缠得脱不开身，出一堆政策打压我们就算了，还隔三差五搞突击检查，现在公司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也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了。”
白晓寒见顾怜冷静下来了，说的话也情有可原，这才稍稍改变了些对他的偏见，说道：“虽然顾尘已经把势力渗透到了政界，但她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她想要推翻我们两家之间的任何一家，都必须先得到另一家的支持。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先对凌云堂动手，而是选择更容易得手的顾氏集团。如果我们联合起来，还是可以打倒她的。”
“可顾权说过他不会把公司交给顾尘的，他还嘱托我好好照顾她。只要顾权不改变心意，顾尘又有什么理由顶替我的位置？”
“顾尘连利用莫莞蕴上位的事都做得出来，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说连顾尘都有孩子了，你却没有，她在法律上又属于第一顺位继承人，于情于理族人都该把位置传给她，而不是你。你觉得你凭什么一直占据着这个位置？”
顾怜望着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不禁警惕起来，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除了我你没有别的选择。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不陌生吧？”
顾怜想了想，还是妥协了，说道：“可我们顾、白两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得想一个正当理由进行合作才是。”
“那是自然。”白晓寒笑了起来，“联姻，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我把白溪嫁给你，这样你们任何的举动都是正当行为了。”
“可是……”
顾怜的眼底有一丝忧虑，一是自己为顾权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如今却要被迫打破这个原则，让他多少有些不愿意；二是他对白溪和顾尘的恩爱情仇也略有了解，他怕触到顾尘的逆鳞，逼得她直接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白晓寒看出顾怜的担忧，开口道：“我知道这个提议有些仓促和冒犯，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但请不要让我等太久。毕竟，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敌人会在你犹豫的间隙做出什么事来。”
白晓寒说完转身要走，但他临了的这一番话显然刺激到了顾怜，只见他眉头紧锁，眼里是挣扎的痛苦，最后还是叫住了白晓寒。
“我答应你。但是，我不会碰她。”
白晓寒转过身笑了起来，说道：“顾先生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我提议下个月初五就完婚，您没意见吧？”
“下个月初五？这么快！”
“当然，要速战速决才行。”白晓寒说着意有所指的放轻了语气，“您认为，他还有多少好日子可活？”
顾怜身体一震，白晓寒却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顾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顾权，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撕破脸的程度，他也只能食言了。
白晓寒回到白家大宅后就径直走入了书房，看到之前就摆放在桌子上的被时倾遗落在车祸现场的手机，对萧管家道：“把手机销毁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还有，去叫小溪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跟她说。”
“是，堂主。”
萧管家弯腰应下，藏起手机转身出了门。
白溪在听到白晓寒的传唤时二话不说从训练场上赶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父亲，您叫我？”
白溪开口时声音在恭敬中透露着一丝紧张。无论她在外人面前如何优雅从容，在白晓寒面前始终都是一副踧踖不安的样子。这种畏惧的自卑感早已渗透到了她的骨髓，即使是过去了二十年也依旧没变。
白晓寒看了她一眼，起身在书架上的暗匣子里拿出一个很普通的盒子。他轻轻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正躺着一枚闪着银色光芒的戒指，缓缓道：“这是当年我给小染的戒指。那个时候的我还只是个小混混，没钱、没权、没地位，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下了被人欺负的小染，她却不嫌弃我一无所成，瞒着莫友乾执意要和我在一起。一年后小染有了你，她怕我让她打胎，于是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生下了你，万幸的是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母女俩都平安无事。小染给你取了一个单字溪，是希望你能像溪水一样绵延长寿、干净纯粹。”白晓寒轻轻抚摸着戒指上的刻字，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眼眶却红了起来，“她给了我一个女儿，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我能给她的却不多。从那以后我每天白天上工地搬砖，晚上去饭店打杂，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只是为了给她买一个不那么寒碜的戒指，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后来我终于买到了这枚戒指，在上面刻了她的名字，亲手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白溪听着白晓寒的回忆，心情也不禁沉重起来，问道：“后来呢？戒指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白晓寒垂眸，眼底尽是怒火和悔恨：“本来应该是幸福的……可莫友乾这个爱慕权势的吸血鬼，竟然嫌我身份低微，在你三岁的时候趁我不在家硬是把小染抢走了，整日关在家里，直到……直到顾权强上了小染，扬言非她不娶。小染在离开之前把戒指留下了，我看到戒指就知道她出事了，可我纵然痛心疾首却也无能为力。”
白溪瞳孔一震，手掌不自觉的紧紧攥紧，眼里也染上了一丝恨意。
白晓寒观察着白溪的反应，却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仍像只是沉浸在悲痛当中无法自拔的失去爱妻的丈夫：“说来惭愧，因为我的缘故，小染在嫁进顾家之后并不受待见，没过多久就被顾致随便找了个借口关进了远离人群的别墅里。小染被关起来后除了监视她的人再见不到别人了，原本活泼开朗的她渐渐忧郁起来，再加上顾权隔三差五的去找她，精神上很快就出了问题。为了不让这种丑闻被别人知道，顾致立刻叫回了在外国研读精神分析心理学的女儿顾瑾，让她单独给小染治疗。一年后小染渐渐好了起来，可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又击垮了她，那就是她怀上了顾权的孩子——顾尘。她忍辱负重生下了这个孩子，三年后还是承受不住，跳楼自杀了。”
白溪在听到顾尘的名字时心里一颤，手上的力度忍不住加大了几分。
这一切的小动作都没能逃过白晓寒的眼睛，他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在小染离开后痛定思痛，豁出命来打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我谋划了十八年，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夷平顾家和莫家，为小染报仇雪恨。可现在我老了，再也没有精力去纠葛这些事了，为你母亲报仇的重担就要落在你身上了。我现在把它和凌云堂都交给你，从现在起，你就是凌云堂的堂主。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只有你可以替小染杀了那个让她背负了一生的耻辱、抢走你母亲的人。”白晓寒说着走到白溪面前，拿出戒指放在她手里，眼里是托付重任的沉重，“你应该也知道顾尘脱离了我们原本设定的计划，不是先继承顾家然后跟莫家斗得两败俱伤，而是先得到了莫友乾的权力同时还在想办法继承顾氏集团。如果她真的做到了统一顾、莫两家，那就离白家灭门不远了。你应该也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背叛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觉得她在对凌云堂动手之后还会把你列在例外吗？小溪啊，认清现实吧，你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在这场生死博弈里，不是你死，就是她亡，做出正确的决定才是上策。你要时刻记住，她是跟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她不会放过你，你也千万不要对她心慈手软。”白晓寒松开手，继续道，“虽然现在顾家还未定主，但怎么说也是顾怜占上风。你得想办法拉拢顾怜，争取到他在金钱上的支持。我们家虽然也不缺钱，但要跟顾尘的军队拼火力也绝对是没有胜算的，只有得到了富可敌国的顾家我们才有机会扳倒她。”
“那要是他不同意呢？顾家向来不站队，凭什么要听我的话把钱交出来？”
白晓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跟他没有利益关系，他自然也就不会听你的，可你要是成了他夫人呢？冯婷的故事，你应该不陌生吧。”
“可……可是……”
“可是什么？”白晓寒的声音压低了些，其中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你到现在还舍不得顾尘吗？你不记得她跟邓思诚结婚、和莫莞蕴生孩子这件事了吗？她都背叛你了，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别忘了，你们现在是敌人！”白晓寒说完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刚才已经跟顾怜打好招呼了，他同意了这门联姻。下个月初五你们就结婚，到时候顾尘作为顾怜血缘上最亲近且具有独立行动能力的人，肯定会来参加婚礼。我倒是很好奇，她在看到你嫁给她亲叔叔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白溪面色如土，紧紧握着这枚戒指，炙热的金属仿佛烫伤了她的手，被汗水打湿的戒指也似乎随时都要滑出手掌，让她有些接不住。
她要和顾怜结婚了？为什么会这样？她和顾尘……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小溪？”
白溪回过神来，在与白晓寒的目光碰撞时眼神不由得躲闪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慌乱，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替母亲报仇的。”
“嗯，那就好。”白晓寒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出去吧，我现在要和顾怜商量一下准备婚礼的相关事宜，到时候不要出乱子才好。”
“是。”
白溪松了口气，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般立刻转身离开。白晓寒看着白溪一秒都不想多待的背影，眼底的寒霜渐渐蔓延。
他辛辛苦苦培养了二十年的杀手，决不能就这么倒了，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反正真正的白溪早就死了，他早就无牵无挂了。就算他努力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给了顾尘，那他也要让她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就像他失去莫染一样。
白晓寒给顾怜打了个电话，开口道：“我不方便出面，婚礼的一切事宜都由你决定。一定要盛大，足以轰动全国的那种，但是在这之前不能把新娘就是白溪这件事透露出去。我要给顾尘一个惊喜，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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