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位名叫李灿的青年人如他的名字一样，空气中几乎没有对话留白的时间。他的眼睛是澄澈明亮的，里面总是带着探究和好奇。
“俊哥是为什么想进来这种地方呢？”
虽然说面对这个青年比较有好感，但文俊辉还是不想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谈论进这里的理由，即便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因为无聊。”
那就随便扯一个好了，有眼力见的听出来自己再鬼扯就不会继续追问下去了。
“呜啊啊！”
说完这句话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李灿惊讶而夹杂着钦佩的呼声。
他好像真的信了。
文俊辉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李灿兴奋的表情，再次在心中确认。
……这孩子真的相信了。
“哥你真的好厉害，我从小就呆在这里了，非常无聊，但我是无法像您一样拥有打破现状的魄力的。”
“…我……嗯……是吧。”
“哥的各项魔鬼身体素质考核都通过了吗？我听说那很难。”
“……不，即便是我，也有几项无法达到要求。”
“比方说？”
“握力测试，60lb的及格标准，我做不到。”
听他说完，李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噢……哈哈，确实，哥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肌肉很雄厚的类型。”
“这项我自己是觉得和身体素质已经无关了。”
“那哥你特长是什么呢？因为我听说如果身体素质的考核没通过，唯二条件就是有一项指标特别优秀。”
莱辛格勒考核指标除了非人的身体素质，还要一个特长指标。那样即便身体素质有遗憾，莱辛格勒仍会接纳。
“啊……是射击。”
“啊……射击啊……”李灿附和了一句，半天，猛的提高音量道：“居然是射击吗！”
文俊辉被他突如其来亢奋吓到，后退了几步。
“居然是射击啊！哥你知道我们这里多缺狙击手吗？”
文俊辉愣了愣，问：“……多稀缺呢？”
“我举个例子，我现在二十岁，在这段时间里面，只出现两个狙击手。”
“哇，那真的很罕见呢，他们现在在哪呢？”
“其中一个枪法打的跟屎一样，被调去后厨了，另一个因为打的太好，调去当内阁的保镖了。”
文俊辉听完这一通，微微张大了嘴。
“……所以这里……就我一个狙击手？”
李灿慈祥地看着他，点点头：“没错。”
“……”
李灿俨然心情好的样子，哼着歌带着文俊辉转遍了整个A栋。
基地总共两个部分，A栋和B栋，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A栋，主要是军官和医疗研究人员活动场所，而B栋则是士兵寝室，要犯关押的监狱，和训练场所。
AB两栋都是上下结构，通过电梯连接。B栋总共有七层，比A栋更大，地下设有大型训练场。AB两栋之间也有连接通道，需要长官的指纹才能通过。
整个建筑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龟壳，一个蚂蚁也出不去。
“当然也是可以出去的，如果乖巧的，在集中训练可以坚持下来的罪犯，听说会允许他们外出参与丛林模拟实战，如果实战合格后，将作为皇室的特色兵团士兵授予爵位，给他们正常的人生。”
“……没坚持下来的呢？”
文俊辉发现问出这个问题后，身旁的青年可疑地停顿了一下，但那很快就被笑容掩盖了。青年看了一眼表，微妙地转移了话题。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崔少尉那边会议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虽然察觉出有可疑的地方，但文俊辉本人并不属于那种好奇心强盛的人，在李灿说出这句话后，文俊辉只是点点头。
“好的，那麻烦你了。”
两人来到了会议大厅的走廊，一路上有一群穿着军装的人与他俩相逆而行。
文俊辉远远就望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崔少尉手持军帽，正和一个白大褂说着话。
李灿在离他们几米处的地方停下，突然躲到了文俊辉的背后，指了指前面：“那位就是崔少尉。”
“额……为什么躲我后面？”
“……因为崔少尉旁边那位，是我的导师。”
文俊辉看了过去，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你的导师，十分漂亮知性呢。”
李灿听完，冷笑了两声。
“呵呵，都是假的。”
他又催促道：“快去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李灿就缩着脖子混在人群之中消失了。
文俊辉在一旁等待他俩聊完，行李车轱辘在地面上发出寂寞的声音。崔少尉这才注意到墙边站的文俊辉，中断了聊天，迎了上来。
“俊……咳……文俊辉新兵，已经来了吗？”
对这陡转的称呼文俊辉迟钝了一秒，但对上崔少尉那熟悉的目光突然又安定了下来。他视线转向身后带着打量目光的女性——李灿的导师，突然就领悟了。
“是的。”
“中途有个会议把我召唤过去了，是我的失职，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位白大褂好心地把我带过来了。”
“那事不宜迟，我带你去你的宿舍。请跟我来，文俊辉下士。”
崔少尉回头和那位女性说了什么，便率先往反方向走去。
文俊辉也冲那位女士点点头，跟在崔胜澈的后面。
崔胜澈的军靴在空荡的走廊上敲击出一种独特的声响。他走的很急，就像后方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
又走过一个拐角处，文俊辉迟疑开口道。
“崔……少尉，也许我们是要去B栋吗？”
崔胜澈点点头，步子却没停下。
“是的。”
“……那您是不是走反了，去B栋应该走那边。”
文俊辉指了指刚刚路过的拐角。
虽说地球是个圆形，只要锲而不舍往前走着总可以到达目的地，但很显然在这个A栋B栋分开的基地内不行。
“……是吗？”
“是的……”
于是情况变得与刚才截然相反。文俊辉拉着行李走在前面，而崔少尉则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通过狭长的连接通道，从通道的透明玻璃处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很不错的景色呢。”崔少尉一反常态开始慢悠悠地走起来，军靴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的声响。
“从刚才起为什么要一直那样……？”
文俊辉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指什么？”
“崔少尉，您的鞋子，声音总是很大，您自己听不见吗？”
“嘘——”崔少尉突然打断文俊辉，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摇了摇，他把肩上的军衔捏着展示给他看。
“不是崔少尉了，现在请叫我——崔中尉。”
“你原来注意到了？我的新靴子，作为中尉的靴子，它们听起来很不一样的吧？”
崔少尉，不，现在应该称为崔中尉。他又跳了几步，靴子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文俊辉一时语塞。面前这位崔中尉，年纪和他亲爱的舅舅是同窗好友，毕业就进了护卫兵团，之后被调到了莱辛格勒担任教官。
在护卫兵团混了大半辈子还是少尉，这其中肯定是有它的缘由的。
“…我的训练教官该不会是您吧？”文俊辉忍不住问。
“宾果——！答对啦！是不是很开心啊！”
“……啊，负担。”文俊辉扶上了额头。
“开玩笑的，我已经是中尉了，自然不能跟少尉去抢事情做，不过我会关注你的。”崔中尉冲他挤了挤眼睛。
“请您别关注我。”
文俊辉微笑道。但很明显，这位独自开朗的叔叔并不会听进去他的话分毫。
“话说，你身上怎么一股alpha的味道？”崔中尉闻了闻他的衣领，又捏着鼻子退远了些。
“离我远点吧，我闻见同类味道就生理性反胃。”
文俊辉倒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大概是刚刚带我过来的孩子身上的。”
“怪不得，小屁孩呢，还不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乱往人身上蹭标记。”
“请别那么说别人。”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到达了通道的底端。崔中尉摘下了手套，对着指纹识别器压了上去。
一个机械女声从扩音器里传来：“识别成功，崔胜澈少尉。”
“哈。”
听见后面那个后缀，文俊辉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没有管崔中尉的反应，直接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喂喂，这个只是系统还没来得及更新，我已经是中尉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文俊辉一踏入这个地方，就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和刚才A栋截然不同。
环境和那边也是天差地别。这里应该才是符合城堡外部主调的——昏沉沉的白炽灯光，粗糙的水泥地面，裸露的墙皮与生锈的水管。
崔胜澈的声音传过来：“这层是收押要犯的牢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串钥匙，叮叮当当的走在前面。
“这里条件都差不多，牢房可能还会比宿舍条件更好一些，底下宿舍没有铁门的阻隔，经常出现打架斗殴，你一个新人进去，肯定要成为众矢之的。”
仿佛为了印证这一段话，话音刚落，就从底下楼层间传来了尖叫声音。就像是扭断老鼠脑袋瞬间，发出凄厉且短促的一声。
“就是如此，所以我给你安排的宿舍是监狱，舍友只有一个人，他没什么伤人的举动——”
崔胜澈在一个房间面前停下，看着文俊辉，食指敲了敲太阳穴。
“可能就是有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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