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想通

善意包裹着我，黑漆漆被驱散了些，仍有些黏在我身上试图往里钻，我死死拽着老大爷的衣服，勉力一笑：“老妖怪，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我有点难受...”

“想去，想去暖和一点的地方。”

老大爷顿了顿，他好久没有听过江想叫他老妖怪了，见我脸色惨白没有多问，扶我到便利店里坐着，那里有空调。

一路上黑漆漆肆意裹挟，试图找到我的致命点争取一击毙命，若不是老大爷胸前的符纸，可能我早就被黑漆漆吞噬得一干二净。

“想想…”

老大爷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他还想试试。

“人，都要好好活下去、向前走。”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也没有谁离了谁只能死，你不能辜负爱你的人的期望。”

“为了所谓的报复，毁了自己，不值得，反而遂了别人的意。”

我拼出一个笑容：“老妖怪，没有不值得。”

“你有想过，若是你出事了，活着的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怀孕了。”我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到现在我仍不愿承认这是我的孩子。

我对老大爷微微一笑：“老妖怪，你说，她会是我的眠眠吗？”

“是的，她是眠眠，是当初那个孩子，她又来找你了。”老大爷轻柔安慰，“你看，她是如此喜爱你，希望你成为她的妈妈。”

面前的人眼睛猩红，精神濒临崩溃，老大爷温声引导：“孩子，没事的，我们哭一会儿，哭出来就好了。”

我隔着朦胧的那层薄泪与老人期待的目光对视，缓缓摇头：“老妖怪，我哭不出来。”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留恋这世间的温暖，万俟妈妈、你、师父师娘、还有那么多在乎我的人，我舍不得。”

“你看，贪图一时，我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王岐和宝宝正等着我呢，谢笙还盼着我回家呢，但是，我怀孕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当初我是多么欢喜、心疼眠眠的到来与离去，她跟着我受了好多苦，还是坚定不移选择我做她的妈妈。”我带着老大爷的手抚上腹部，“大年初一那天我梦见眠眠了，她好可爱，她说等等她，我们一起打跑欺负我的大坏蛋，我还向她承诺过，这一次一定不会丢下她...”

“可是，我再次食言了，我救不了张林，留不住眠眠，护不住谢笙...”

“我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好。”

老大爷将我搂入怀中：“想想…”

“我还是要谢谢你，愿意陪着我，就算…”指甲陷进掌心，“就算我害死了你的孩子。”

“瞎说什么呢，你是我孩子的妻子，你就是我的孩子，未来的宝宝也是我的孩子，我还等着她叫我爷爷呢。”老大爷轻拍我的后背，“你看，我爱你，我的孩子爱你，我的孩子的孩子出生后也会爱你，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爱你，你不是废物，你是我们爱的人。”

我靠在老大爷肩上：“谢谢你，老妖怪。”

眠眠，妈妈该怎么办？

恍惚间，我与便利店外一直跟着我的人对视，目不转睛盯着我，在向他们的主子汇报我的异常，像是一条条冰冷的毒蛇，阴毒麻木。

仔细回想，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有这么几个路人啊，真是太过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陈九！

我浑身一颤，推开老大爷起身跑向挂着刀具的地方。

刀割在手腕上，疼痛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意识清醒时已站在江边的栏杆上，栏杆很宽，我一步还跨不过。

春风挺猛的，鲜血被风吹得歪斜，一滴滴连成线汇入江水，不远处是江海交界的地方，又冷又凉。

许是血腥气吸引来江水里的鱼儿，不顾水面的寒冷，扑腾着争抢吞咽混杂着鲜血的江水。

老大爷满目不忍与担忧，脸上的褶子因我紧紧堆叠：“想想放下刀，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好吗？”

我冲他一笑：“老妖怪，不用管我，我想通了。”

“既然想通了，先下来，好吗？”年迈的老人伸出手，期待我的应答。

我摇头拒绝：“我想通了，我要去找他。”

老大爷失声大喊：“不行，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下来！”

“若你真去见他了，他会骂死我的！”

我不觉得老妖怪会被骂，毕竟童年阴影摆在那儿，可不见得他有那个胆子嘴碎老妖怪：“不正如你意，他从没来看过你，父子俩正好叙叙旧。”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小声议论。

“受什么刺激了，流这么多的血还站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包扎呀。”

“不知道，精神有问题吧，只有这种人才会对自己下狠手，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不知道割多少刀了。”

“据说是怀孕了一直被人瞒着，快满月了才知道。”

“怎么可能满月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肚子不长大的吗？”

“你看她嘎嘎瘦，哪像怀孕的样子，说她没怀孕我都信。”

“孩子肯定长得不好，不如不要。”

“不知道她家人怎么想的。”

“这不是秦风吗？”

“谁？”

“就是演《江边微风》那个。”

“是不是《甜蜜通话》的女主角？天知道我以为是部甜剧，结果把我骗进去，甜得肝疼。”

“秦风好像专演先甜后虐的电视剧，次次被甜宠骗进去，后面虐得我怀疑人生。”

“我家里人可喜欢她了，几部剧轮番播，长辈们不上网，不晓得她塌房，前些天还在问秦风怎么这么久没新剧了。”

“欸，真有点像啊，听她家人叫的‘想想’，应该是江想没跑了。”

“江想不是失踪了吗？”

“你听谁说的，江想不是死了吗？”

“你又是听谁说的？江想没塌房。”

“网上传遍了，江想为了角色害死赵简影，还出卖瑾想金融的商业机密给了陈氏，瑾想金融差点倒闭。”

“瑾想金融还是江想和她金主一起建立的公司呢，竟然舍得将自己的东西拱手送人，恋爱脑真可怕。”

“网上言论虚虚假假，现在谁还信网上的话。我查过，陈恩瑾是瑾想金融唯一控股人，江想只挂了个名头，陈恩瑾也不是江想的金主，江想的资源有的是公司签的，有的是她自己找的，瑾想金融完全是利用江想的名头引流，以前我妈跟我说过，江想被陈氏家主囚禁了，漫天的黑通稿是陈氏家主为了掌控江想散出去的谣言。”

“陈氏？那个陈氏？”

“是你想的那个陈氏。”

“豪门豢养的金丝雀？”

“不是豢养，江想有恋人，在一起好久了，但双方父母不同意，所以一直没结婚。不知怎么入了陈氏家主的眼，强行在一起，后来江想伤了陈氏家主逃了，去年这个时候才找回来。”

“你妈做什么的，这么清楚。”

“仔细说说。”

“我妈还说，江想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赵简影的死与江想无关，具体的我不清楚。”

人头攒动，叽叽喳喳。

一大群便衣保镖成半包围住我，隔离人群，禁止人们拍摄视频、直播，老大爷也被强行推了出去。

我数了数。

啧，陈九真是看得起我，二十个人呀。

听了大半天的八卦，鲜血流出速度变慢，我慢条斯理又划开一条口子。

哗，人群一阵骚动。

“想想别做傻事！”老大爷焦急道，上前一步想将我拉下来，却被保镖拦得死死的，“放开，我去和她谈谈，我是她父亲！”

父亲。

我鼻腔一酸，眼泪终于下来：“老妖怪别担心，等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我再去找他，我会让他多回来看看你的。”

李锦接到保姆的消息匆匆赶来，他试图劝说：“江小姐，有什么事情我们下来慢慢商量，好吗？”

我懒得理他，却见他脚下移动：“李锦，你觉得五米距离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跳下去的速度快？”我作势向后倒。

“江小姐…”

“江小姐...”李锦喊住我，向后退，“我不过来。”

我抬高手臂，鲜血如滚珠般滴落，被风吹到我身上：“你们主子不行呀，我等这么久了还没来。”

话音才落，陈晅茗从远处奔来，保镖齐刷刷让出位置。

该来的人不来。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就是陈氏家主。”

“这么年轻！”

“年轻有为，眼光不行。”

“你没见过以前的江想？顶顶漂亮的一个美人，娱乐圈少有的真诚良善。”

“混娱乐圈还真诚良善，洗脑包吃多了吧。”

“听话术你是粉圈的吧，我看你才是洗脑包吃多了，谁不知道江想那上万份的手写信。”

“所有追星人羡慕嫉妒她家粉丝得很，好多别家的粉丝试着给江想写信，言语里不免是些肮脏龌龊的辱骂，江想全都回复，针对信中词句之间的漏洞，还会推荐一些适合她们的、提高逻辑的书。”

“我记得当时‘江想回信’挂了七天热搜，很多黑粉自发道歉，绝了。”

“有幸在场。”

“你可以不相信你蒸煮睡粉，但一定要相信江想是个好人。”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粉一个塌一个表示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