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么留小桃陪我一会儿,聊天、打游戏、八卦,要么一起出去散步、逗老头,好不快活。
午后,我躺在沙发上吃饭后水果。
“想想姐,我来这里这么久...”小桃抱膝坐在沙发下,顿了顿,“我觉得你过得并不好。”
谁说的?
我拍拍小桃的脑袋:【一天到晚想东想西,有吃有喝,过得挺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小桃说着说着,眼泪哗一下决堤,说话一噎一噎的,“你都不能说话了,也不怎么笑。”
【哎哎哎,咱兴动手,不兴掉珍珠的啊。】我急忙起身拍拍小桃的背帮她顺气,拿纸巾轻擦她哭花的脸,年轻就是好,感性得很。
小桃由着江想的动作,更加替她觉得委屈,以前朝气蓬勃的江想,竟被蹉跎成老树残花般的模样,放声大哭:“我到这里前受过培训,一大堆要求都是学着怎么防备你,大到不能让你单独离开这栋房子,小到不能留一只笔在这里。
这座房子里全是监控,墙面、地上都铺了软垫,没有尖锐物品,厨房就是个摆设,里面什么都没有,喝的、洗澡的水最高温度设置在36度,他们不知道女生的洗澡水温度高嘛,36度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
前面几句还有点小感动,最后一句要不是场景不对,我差点笑出来。
不是,姑娘你的脑回路怎么如此清奇?
小桃闭着眼睛哭,我想插句话都没办法:“这么大的房子连浴缸都没有,最深的容器竟然是马桶,吃饭要求至少三个人看着你,出门时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跟着,但四周全是监视你的人。”
“你吃的、用的是最好的,但全部都需要经过先生的同意和严密的检查才能到你手中。我还听说,之前你外出散步的时间是固定的,除了提醒你吃饭和回家,不允许别人跟你交流。”
“这不就是变相囚禁吗?”
“我才跟着你两个月不到已经快受不了了,更别提你了,这种压抑的氛围不抑郁才怪,所以你才说不出话了。”
小桃抽抽泣泣,弹出硕大一个鼻涕泡,我差点笑出声。
欧,人家是因为我才哭的,我有罪,不应该欢喜老鸦打烂蛋。
我抽出纸巾给小姑娘擦拭鼻涕。
“你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疤,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更别提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了。
你可是无疤痕体质啊。
我来这么久,先生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你,那些伤肯定也是他造成的。”小桃突然降低音量,“当初你肯定是在躲他!他对你一点都不好!”
多愁善感又敏锐的小妹妹呀。
我搂着小桃,安慰道:【没有的事儿,这些伤是我自己弄的,已经过去了。】
“真,真的吗?”小姑娘磕磕哒哒的,显然不相信。
谁家好人会主动弄自己一身伤啊?
【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每天还有你陪我聊天。】我顿了顿,继续道,【他不来,是我不想见他。】
“为,为什么?你们不是夫妻吗?”小桃抽噎问道。
我不知如何回答,慢慢比划:【我没和他结婚,那只是一张废纸。】
“他强迫你?!”小姑娘声音陡然拔高,想起房间里有监控又急忙捂住嘴巴。
我耸耸肩:【也许,是的。】
年少不经事的小姑娘思维很跳脱,说出来的话我有些无语:“我们逃出去,好不好?”
小桃因为哭过眼睛明亮坚定,这是我在绝望之前也有过的眼神:“你不是有两个金主爸爸吗,我们去找他们帮忙,好不好?”
呃,当着正主的面说的这么直接,是不是有点不好。
没用的。
他们应该是恨死我了。
在陈恩瑾的眼中,我背叛了她将合约内容透露给陈晅茗,害她公司差点破产,连累陈氏五脉大厦将倾。
在张氏眼中,我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他们找我,只是为了报仇。
可是,在小桃、爱星们看来,那些金主才是真正的叛徒,占据江想身边好朋友的位置,总在背后捅刀子。
小桃想起之前有人找过两方,见江想表情落寞,小桃握住江想的手:“若是你不想见他们,我帮你好不好,我去求我姐姐…”
我在小桃没说完之前捂上她的嘴,抚摸她湿润的眼睛,摇摇头:【小桃,我答应你们,我会尽全力回到你们的视野中,成为你们心目中完美的江想。】
【可是,我不能保证成功。】
小桃想说些什么,门铃响了,门神们快速走近。
“江小姐,小桃姑娘僭越了。”
小桃被保镖粗暴拽起,她嘴里还在说些什么,我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捂嘴带出去了。
那些“为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喜欢我?
我只是演了几部戏,只是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不想她们因为喜欢我而饿肚子、在离家之地没有安心休息的地方,只是希望她们平时也能够开心一点,告诉她们每个人都可以光芒万丈,不要自暴自弃……
她们来自各行各业,每个人平凡、普通,在自己的领域里工作着、生活着,我不能带给她们任何实际上的利益。
也许她们都不知道,帮助我时对手竟是庞大的陈氏。
为什么,她们能在陈晅茗的天罗地网下护住我三年?
她们对我有绝对的信任,就算我被千夫所指,仍然坚定站在我前面替我挡住唾骂。
仅仅是靠一句“喜欢”?
我有那么好吗,何德何能接受那么多人的喜欢与信任?
我想不明白。
她们说,那些信只有我会认认真真回复,娱乐圈里独一份。
可是,那不是信,是她们对我的期许、对我的爱,我不想再辜负爱我的人。
没了小桃,老大爷也回了老家,新来的保姆每天如受刑般战战兢兢,不敢与我有过多交流,看来陈晅茗手段很是一斑,将手下驯得如此…体贴,怪不得当初他对付起我来得心应手。
今天立春,除了带来场春雨,没施舍点其他的惊喜,比如我期待的升温,反而怪冷的。
草坪枯黄,没有往日的绿茵,成片粗黄的草根立在上面,被春雨打得直不起腰,半死不活趴在泥地里。
保姆上前帮我戴上围脖,我乖乖等她摆弄完毕,无聊的从桥头走到桥尾,身后的影子也跟着我从桥头游荡到桥尾,偶尔有看错时机的鱼儿跃出水面,被寒风一吹,冻得哆嗦回水底。
我试着学大爷钓鱼,奈何我心中沉着的事太多,没那个心绪安静垂钓。
我将邪恶的目光探向了对于提升钓鱼技艺、锲而不舍的梁大爷。
【师父,和你商量个事?】
梁大爷提起小马扎往旁边挪挪,他被我和小桃欺负怕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趁他收鱼时往他水桶里丢上几只蜷曲扭动的虫子,不多,就一、二、五…呃,几次。
“别瞎叫,我可不是你师父,你师父是李老头那个倔驴。”梁大爷推开我的脸,“走走走,走远点,不商量。”
我拿出杀手锏——抱着梁大爷的手臂撒娇:【师父,我只是想和你学学围棋,等李大爷回来时好助你杀他个片甲不留。】
梁大爷面露狐疑,态度坚决收回手:“不教,谁知道你会不会背刺我。”
哟呵,老头子冲浪挺快,连背刺都知道。
我三指对天竖起:【我发誓,若是师父授我围棋,我愿以师礼相待,绝对不会背刺老师。】
梁大爷不吃我这套:“拜师连杯茶都没有,态度不诚,不教。”
有戏!
【师父等我!】
我急匆匆跑到街边的奶茶店点了杯云南普洱,屁颠屁颠端回来,态度恭敬:【师父请用茶。】
梁大爷接过热茶轻抿半口,浅啧:“将就,不过…”梁大爷瞥了瞥我身后,“这拜师也太寒碜了些。”
我立即奉上我那新鲜出炉、花费上万的设备:【这是我的束脩。】
梁大爷瞪直了眼睛,接过鱼竿仔细打量、爱不释手:“好好好,今日起江想就是我的关门弟子,等年后挑个吉日行全礼,告知你那些师兄师姐。”
嘿嘿,又有能陪我玩的人啦。
今天除夕,陈晅茗过来了,几月没见倒是憔悴不少,我乐意见得。
陈晅茗抱歉道:“想想,对不起,年末事情太多,今年我们可能没法回去了。”
我毫不在意,毕竟我从来不是陈晅茗的首位。
陈晅茗自知理亏,闷头吃饭,桌子上未再说一句话。
吃了晚饭,陈晅茗抱着我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这小品前面包袱甩得好,后面冗长的大道理,太过煽情,脱离了小品的本质,一点都不好笑。
陈晅茗看得津津有味,脸埋在我的颈窝呵呵笑:“想想,真有意思。”
有意思吗?荒诞还差不多。
“望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电视里传来结语。
江湖未远,天涯再见。
这话好耳熟,好像有人给我的信里捎过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时我觉得她好似书呆子夺舍,文绉绉、傻兮兮,说话怪别扭。
陈晅茗的手总是往我衣摆里面钻,他的手如毒蛇般常年冰凉,很不舒服。
我扯出他的手没一会儿又伸进去,在我肚子上左摸摸右捏捏,又冰又痒。
这几个月,我感觉身体有些笨重,愈发爱睡觉,吃了就睡,肚子上长了一圈赘肉,但很奇怪,身上其他地方没有多长肉肉。
陈晅茗还要摸我肚子,我被他骚扰烦了,捉住他的手一口咬下去,松开时见了血,我嫌恶心,跑进卫生间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