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保姆猝不及防被我扇偏脸,顶着指印错愕看向我,一只手攒紧纸片,另一只手稳稳当当提着鱼,粘液沾了她一身。
不多的路人也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住,立在原地看热闹。
不解气,我又反手一巴掌。
啪!
保姆这下真的被我扇懵了,嘴巴一张一合,吐不出一个字。
我没错过她抽搐的嘴角和隐忍颤抖的双手,挑眉,你耐我何。
正打算两手开弓,发现手中还有一杯可可,我心中愈加烦闷,整杯泼在保姆脸上。
可惜拿了一路,已经冷掉了。
保姆被这么一浇回过神来,压抑住自己的表情。
一直跟着我的保镖在我动手的第一时间冲过来,挡在保姆的前面。
呵,胆子不小啊,不逼一逼,还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
我嘴角翘起姨母笑,歪头打量这对痴男怨女。
江想表情耐人寻味,令二人浑身一颤,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保姆慌张推开保镖。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这般忍不得,怎么爬上陈氏家主夫人的位置?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多少下作的手段使得出来,三年时间不够你拿下陈晅茗,看来你也就那样。”
保姆听到声音,呆定在原地:“你,你不是…”
我没心情与她多说,将指间沾上的奶茶擦在她较为干净的衣服上:“第一次、第二次也就算了,我当你小打小闹,但事不过三,不懂吗?”
“每天言语间的控制,真当我听不出来?”我拍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你的老本行,可惜堂堂津上大学心理系高材生,每天来给我端茶递水,当真埋没人才。”
我好心替保姆松开紧握的手指,纸片分撒在我俩的脚边:“呀,手心都掐出血了,应该很疼吧,我帮你吹吹。”
我掏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净保姆手心、指间的血迹,隔着手帕轻轻按压伤口。
“别躲啊,我帮你止止血,不用谢。”
我冲保姆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什么吃得、什么吃不得,你记不住,我不介意换一条狗,毕竟对我没什么损失,可是会干扰你的大计啊,一时的小不忍毁了自己梦中的前途,不值得。”
“怎么,今天在外面冻久了觉得委屈,一杯可可给我示威?”
“我不介意你想取代我,前提是不作弄到我身上,你却妄图踩着我的头往上爬,我也给过你机会,你抓不住,就要重新审视自己够不够分量。”
我冷眼看着抖成筛子的保姆,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大冬天的,瞧你汗都热出来了,不就跑了两步嘛,这娇气?”
“我有些时候挺疑惑,卫老师一生清明,怎会生出个你这种背祖弃姓的女儿,为了入陈家连自己的姓都改了,真是好笑,你难道不知道,何姓,”我如看跳梁小丑般嘲笑保姆,笑她的三年努力从一开始便是笑话,“是陈家家仆的姓氏。”
保姆目光疑惑,显然没理解我的好心提醒,我挑挑眉:“在陈家,一入何姓终身为仆,永不得翻身,只可惜你自作聪明,以为入了陈家是天大的好事,没成想亲手断送自己的美梦。”
保姆瞬间瘫软在地上,口中喃喃:“不可能,她说我改了何姓才能接近先生,我已经离先生很近了,怎么可能...”
“他是谁?”
保姆似是失了神志,只知道重复“她骗了我”。
得不到答案我也无所谓,想谋划陈家的人就那么几个,随便猜猜便知晓是谁。
我摇摇头,养了个这样的女儿,卫老师如何伤心。
我瞥了眼旁边欲动的保镖:“觉得自己在陈家立不住脚,找了个帮手?”
保姆瞬间清醒,背脊发凉,抓住江想的裤脚:“江小姐,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我挺不明白的,陈晅茗缺人吗,他当真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仍由你在我身边毁了我?还是说,有人越过陈晅茗...”
保姆脸上还是藏着深深的不甘,听了我的分析心下慌乱,手抓得更紧了。
我无所谓:“若我将事情告诉你主子,你觉得,你的下场是哪般?”
“我想想,陈家是如何处置试图越主的家仆呢?”
保姆彻底慌了:“我再也不敢了,江小姐求求你…放过我…”
我蹲下身,拍拍她的脸:“何必呢?”
“江小姐,够了。”
一旁的保镖见我带有羞辱性的动作,本能想要拉开我。
“陈家的狗,也敢对我动手。”
我起身躲开保镖,保姆下意识抱住我的腿。
我被扯得趔趄差点绊倒,将保姆踹开:“我毁了李锦最爱的人,李锦照样对我毕恭毕敬,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护人?”
我瞧了眼两人的对视,有种莫名的默契:“怎么,心上人?”
“她认你吗?”
保镖本是一脸怒气,听罢我的话愣在原地。
“你说,热搜榜挂上我的名字和打人视频,陈晅茗会怎么处置你们?”我朝旁边好事者呶呶嘴。
另外几个保镖见周围零零散散举着手机的路人,额间冒出冷汗。
我嗤笑一声,独自离去。
我是疯了,不是傻了。
从医院回来后,保姆确实对我很不错,什么事都会依着我,我摔盘子的小脾气也在她的糖衣炮弹下,成功遏制。
但是,在某些方面她会像教育孩子般,提醒我应该怎么做。
若是以前没心没肺的我,肯定发现不了,但现在我连陈晅茗都不怕了,还怕她这条狗。
又不是没见过,当我真不知道她是什么鸟。
看来这段时间我对她太过温柔,以至于她忘了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不介意帮她回忆回忆我疯起来的样子。
我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给陈晅茗发了条短信。
“你的狗太碍眼。”
消息才过去两秒,对面电话打过来。
我将手机甩出去,自顾自看自己以前演的电影,铃声响了不知道几番后,屏幕终于熄灭。
房门外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先生。”保姆跟着我回来后站在门外没走。
接下来的话我没听清楚,但第二天不仅仅是保姆换了,随从全部换人。
我每天晚饭后去找老大爷玩,陈晅茗没提出不满,时间更宽裕、门禁解除了。
只要我回去,什么时间都可以,代价是跟着我的人更多了。
人老了,不避免喜欢回忆过去,老大爷喜欢跟我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我也乐得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老大爷年轻时候的辉煌经历呢。
老大爷是孤儿,从小村里乡亲帮衬,吃百家饭长大。
人穷,没钱读书,捡人家的课本,每天上课时间偷偷蹲在教室外面蹭课,平时除了上工、蹭课,钻进大山采草药卖钱。
有一天校长路过,玩笑考了考他。
也许是天天和植物打交道,校长发现他在数学和生物方面的天赋,帮他申请了助学金一路供到高中。
他也争气,刚好碰上高考恢复,以全市状元、全省第五十名考进津上大学,成为山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
他和喜欢的姑娘私定终身,承诺事业有成后回乡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带她过上好日子。
大学期间半工半读,所有的奖学金和一半的工资都寄给了姑娘。
毕业后他留在S市,好不容易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准备回老家迎娶自己喜欢的姑娘。
回去的那天,村口那颗守村树上挂了白帆。
姑娘死了。
姑娘家里穷,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泡在土地里苦苦熬着,等待心上人。他寄回去的钱全被赌鬼父亲抢去赌了,最后姑娘还是被赌鬼父亲卖了人,抵债,在婆家的打骂声中郁郁而终。
他为姑娘办了丧。
宴席上,村里的人都笑姑娘的痴心妄想,见过大城市的漂亮姑娘,谁还会惦记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姑,也惋惜,姑娘那么努力,眼看能有个明媚的未来,可惜摊上那么一个爹。
他为家乡拉了一大笔投资,以旅游业带动家乡的经济,算是报了乡亲们的恩情。
事后,他一步一步将那家人毁得连祖坟都迁离老家。
他却一直活在懊悔中。
为什么不早点回去,明明只差一天。
后来啊,他又遇见一个姑娘,和他喜欢的姑娘长得非常相似。
几年后,他和她结为连理,在相处过程中,他发现妻子的行为处事和那姑娘越发相像,但他心中清楚,妻子和姑娘是两个人。
直到姑娘给他托梦。
她知道他为她做的事,在神佛面前求了一个真心爱护他的人,代替她同他相守,让他莫要负了妻子。
梦醒,他将他对姑娘的爱埋藏在心中,全心全意爱护妻子。
我问出了我很早就想问的问题:【那现在呢,为什么你在这儿挨冻,她却不来找你,电话也不见打一个,还干看着你被骗,买了件假衣服?】
老头子瞧了眼我写的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叫挨冻,这叫锻炼。”老大爷哽了哽,有些惆怅,“二十多年了,她安稳的在我怀里睡过去,睡前啊,她嘱咐我不要伤心,想她的话去江边钓钓鱼,她会变成白鹭陪着我。”
我看着江边凄凉的景象,不置可否。
老大爷生硬解释:“太冷了,她飞到暖和的地方过冬去了。”
【她不在,为什么你还要来?】
“我就想再等等。”老大爷注视着光秃秃的江面,像是在寻找着故去的爱人,“再等等,万一她回来了呢?”
老大爷不自觉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其实我知道,她怕我寻短见,给我留念想呢。”
我触着心口,问出我不能理解的地方:【那你是爱姑娘多一点,还是爱妻子多一点?】
老大爷因回忆升起的愁容消散了,他淡淡一笑:“分不清呢。”
“这个问题当初的确困扰我许久,直到现在,我仍没有想清楚,到底是爱姑娘多一点,还是爱妻子多一点。”语气稍微有些惆怅。
“我只能回答你,我爱姑娘,也爱妻子。”
我想不通,为什么在心里有一人的情况下,还会爱上另一个人。
陈恩瑾不是说,世人的心眼皆小,只容得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