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冬至

没一会儿，运动后身体产生的热气消散干净了，冷风一吹，我喷嚏一个接一个，赶紧裹紧自己。

说来也有些好笑，我有点想知道陈晅茗现在心情如何。

才醒来的时候，我坐在窗檐上威胁陈晅茗将定位器取了，说是取了，也不知道真取没取。

我抬头辨了辨月亮的位置，大概过去一小时了吧，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没有，看来陈晅茗并不着急找我。

那应该是没取，算了，我习惯了。

李锦找到陈晅茗时，陈晅茗靠在灯柱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

“先生，药。”

陈晅茗勉强吞下药片，又在原地颓坐许久。

李锦只见陈晅茗一人，他斟酌问道：“先生，是否派人找回江小姐？”

“找？”

陈晅茗笑得凄凉，似是对自己的嘲讽：“没了定位器怎么找，封锁这里？”

“她想走，我可能真的拦不住，当初不也是吗。”

“我找了她整整三年，每次听到消息都在祈祷她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等我过去，但多少次的人去楼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踪迹越来越靠近边境。若不是你的偶然发现，我可能还要找她三年三年又三年。”

陈晅茗直直望着江想离开的方向：“你看，她若真想逃，我是握不住她的。”

“她还有谢笙，有金宝宝、王岐，还有陈恩瑾，甚至张家，在得到消息后也出手针对陈氏，针对我…”

李锦问出了藏在他心中多年的疑惑：“先生，为何非江小姐不可？”

“是啊，为什么非她不可呢？”陈晅茗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会细心教他这些道理的人早不在了。

这是为什么，陈晅茗无从学习。

是因为录像带里欢快跳脱、毫不避讳陌生人拍照的微笑？

还是因为吃着好吃的东西，眼睛分外明亮的照片？

还是因为那句“喂，你没事吧”的录音？

“哈哈哈…”陈晅茗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或许，参与这个项目，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当初的我，不也挺好的吗…”

李锦很心疼这般的陈晅茗，但解铃的不是自己，他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天冷了，我扶您回去。”

陈晅茗借着李锦的力勉强起身，站稳后轻轻挥退他：“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再走走。”

“先生…”李锦不敢违抗陈晅茗，又实在担心，拉开距离亦步亦趋跟在陈晅茗后面。

陈晅茗一步一步印着两人走过的小道，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回别墅。

原来他和江想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

原来他也可以和江想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那为什么，江想不对他笑一笑呢。

认真算下来，江想从未对他展露过一次发自内心的笑颜，连何琳都得到过。

错。

陈晅茗突然想到这个字，意味着“交叉着；不正确；过失；坏；差”，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就是那人口中的“错误”？

“我真的错了吗，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我是真的做错了吗。”

陈晅茗颓然靠着铁门，望向那灯火通明的房子。

在这儿住了两个月，别墅仍是空空寂寂、毫无生气，房间装修华丽却冰冷潦草如冻原荒山，连充斥着怨念的老宅都不如。

可笑，太过可笑…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执着情感的，如姐姐说的，当初他那样挺好。

陈晅茗转身离开，他想去景苑，那里有江想生活的痕迹。

我恨不得捶胸顿足：心里有一万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么大一片别墅区竟然围了一堵高墙充当安保，你弄条窄河意思意思我淌过去也行啊。

没办法，这墙太高，墙面光滑得连个支撑点都没有，啥反人类设计，不怕起山火。

我真翻不出去，只能自认悲催，顺着围墙往有光亮的地方走。

终于一脚深一脚浅走到出口，又是震惊我一年。

恕我孤陋寡闻，为什么如此寸土寸金、住满达官显贵的别墅区，连个安保人员都没有？只有一扇孤零零的大铁门，刷卡才能打开，那缝隙也不是我吸吸肚子能勉强挤过去的程度，我惊呆了。

这是监…

啊呸，这是所谓的有钱任性？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陈晅茗能放心我离开了，这根本出不去啊！

大半夜的，寒风凌厉，我从半山腰走到山顶，又从山顶摸索下山，没想到是这么个成见。

气啊。

但我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这里，又冷又饿，真没力气翻铁栏或是往回走了，更别提我不认识路。

唉，我只能抱紧自己团在铁门边边上，祈祷有人进来或者出去时能好心捎我一程，别冻嘎在这初冬啊。

陈晅茗以为自己花了眼，他匆忙下车、脚步迟疑，缓缓靠近，路灯下那小小的一坨亮绿色，真的是江想。

我迷迷糊糊感觉眼前一闪，周围的风没那么冷了，耳边响起嗡嗡的蚊子声，烦人。

欸，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陈晅茗轻轻将江想搂进怀中，欣喜，庆幸。

“想想，你没走，是不是不走了。”

我又回到了原先的囚笼 。

这次陈晅茗倒是没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有时限，每天只能晚饭后出去散散步。

据保姆所说，别墅装修。

我不置可否，每天吃好喝好，遇上好天气晚上出门转悠两圈，优哉游哉。

自出院后，我的胃口大开，每天要吃很多东西，不然饿得慌，还特别想吃辣，无辣不欢。今天中午的辣子鸡我很中意，辣椒就着米饭吃了三大碗，还是保姆强行收了碗筷，我才意犹未尽的停嘴。

我懒懒躺在沙发上敲敲茶几，比划：【我要吃特别辣的零食。】

保姆想要拒绝，我挥手及时打断：【不给我，我就，就不吃饭！】

　　我好像看到她笑了。

　　【你在笑话我？】我皱眉。

“没有，江小姐，刚好想到一个好笑的笑话。”

【记得买。】我打着哈欠回房间去了，说来奇怪，这段时间吃饱了就想睡。

再过几天冬至了，空气湿度下降，连带着天空都灰蒙蒙的，不影响我对美食的兴致。

一想到可以吃羊杂汤了，我就很激动！

滑滑嫩嫩的羊肺、软糯有嚼劲的羊肚、羊肥肠、全都是肉肉的羊头，吸溜，配上香菜和特制的辣椒油，啊，想想都好好吃！剩下的汤捞粉煮面，味道都极鲜。

可惜没有折耳根搭配，不然简直一绝。

我压着激动上了称，招呼保姆过来看看我瘦了没。

　　92斤，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我也没吃多少啊，怎么长得这么快。

　　我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保姆这次没掩饰，捂嘴笑道：“江小姐最近吃的还不多吗？就今天早上，四个大肉包，两根油条，还加了一碗米粉，中午菜吃得精光，我不劝着还可以添碗馄饨，下午不停的吃零食，晚饭还能吃下不少。吃了就在沙发上躺着，或者回房间睡觉，能不长肉吗？不过长肉也好，比才回来的时候精神多了。”

保姆帮我整理黏在脸上的头发。

对呀对呀，我觉得肚子都长赘肉了呢。

也是奇怪，以前也不是没胖过，奶油肚皮都是软软乎乎的，这次长肉，不说只长肚子，还QQ弹弹的。

我将衣服捞起，捏着肚子上的肉肉给保姆看。

我总觉得保姆笑得不太自然。

难道是我的肉太多了？

　　我握拳打气，比划出决心：【我要减肥，你带根跳绳过来，我每天跳一跳。】

保姆回去继续收拾桌子：“没事儿，江小姐长肉是好事，说明您的身体在恢复，不着急减肥，再说了，现在的体重正合适，以前太瘦了。”

我凑到保姆旁边看她收拾桌子。

“平时我们多出去散散步，也相当于锻炼，何必那么累呢，小监工。”保姆捏捏我的鼻头，“总不能浪费我们吃下去的美食吧。”

言之有理，我之前的确太瘦，睡觉都嫌硌得慌，现在躺床上没那么不舒服了。

这几天陈晅茗一次都没有来，我心情很好，等保姆收拾好了拉着她出去看夜景。

江边的夜风轻轻吹动水面，带起圈圈波纹，吹碎了水里不太亮堂的月亮，晚间散步的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聊天，晚钓的钓友紧紧盯着水面的浮漂，只待稍有动静起竿收鱼。

保姆见我冷得发抖，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江小姐，今天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吧。”

这江风是有些冷，但总比毫无生气、寂静生冷的囚笼好。

我不愿回去，摇摇头裹紧衣领继续趴在江边围栏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丢着花坛里翻的小石头。

　　“嘿，小妹儿，你丢石头隔远点去，莫把我的鱼吓跑咾。”旁边一个钓鱼大爷打断我的出神。

　　我转头看看他，指了指我自己。

　　老大爷嫌弃：“对，说勒就是你。”他朝我摆摆手，意思让我离远点。

我朝他靠过去，拿出纸笔写道：【这么冷还钓得着鱼吗？】

老大爷接过我递给他的纸片，从包里掏出老花镜戴上，眯着眼睛看我写的字：“就这个时间勒鱼最好钓。”

“冬天水里虫子少，鱼摆摆饿得慌，饵料下足咾，一丢一个准。”

我和大爷拉近距离：【爷爷，听你口音，我们老乡啊。】

“是吗？”

我期身瞅了眼大爷的水桶，额，也没那么准嘛。

老大爷 急了，忙盖上桶盖：“那，那是因为今天鱼儿被那边那个老顽头喂饱咾。”老大爷呶呶嘴，示意我看对面，“怪他，烦球得很，一个劲儿打窝，位置又丢不准，把我这边勒鱼儿都喂饱、跑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