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睁开眼睛,小腹的绞痛、伤口皮肉的胀痒刺痛,似是硬生生将我身体撕裂。
眼前是模糊的淡黄色天花板,我意识还未彻底清醒,下意识痛呼:“哥哥,我疼。”当然,都是气音。
“想想,伤口又疼了?”脑袋还有点懵,耳边传来恶魔的声音,我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缩紧身体,可惜我疼得厉害,力气不够反而被人抱得更紧。
我没心情理会旁边的人,奈何翻身都是困难的,只能微微挺身将头扭向另一边。
圆月高照,繁星点缀,偶还有流星滑过,看来今天天气很好。
这次不知道睡了多久,竟然梦到那么多以前的事。
“李锦,叫医生。”
李锦很快带着医生进来。
医生问什么,我都闭着眼睛不理睬。
医生简单查体:“江小姐的命体征已平稳,目前只需要密切观察伤口情况,若是伤口疼痛难忍,告知我们会予以处理,现在不方便有过激烈的活动,若是伤口裂开,二次缝合难免…不会有影响,最好还是平卧休养,情绪也不便过多起伏。”
陈晅茗认真听着医生的话,眼睛时刻关注着江想的动静。
“您应该也清楚,江小姐目前选药比较困难,很多药物会影响她的…子宫收缩,带来更大的疼痛,所以,除了必要的止疼药和预防感染的抗生素,其余的暂时不用。”
“若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卫医生点头 致意,“门诊还有病人等我,我就先走了。”
陈晅茗明显顿了顿,沉声应道:“麻烦卫师了。”
李锦送卫医生离开。
床畔一侧微微压低,陈晅茗躺回我旁边,避开我的伤口重新将我搂进怀里。
“想想,以后不要随意伤害自己,好吗?”
“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听听这语气,这言辞,是多么恳切、令人动容,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不磕两个算求吗?
我不捅自己,难不成捅…
“你怎么打骂我都可以,求你别伤害自己…”
真的?
算了,都是骗人的。
我实在没力气也没那个精力和陈晅茗周旋,身体很痛,整个人处于一种麻木、疲惫的状态,昏昏欲睡。
“想想,孩子...”
欸,说道这个我不困了。
陈晅茗在我耳边吹气半晌,也没见他吐出个字,在我快要见到张林时,他斟酌着词:“你也听见医生说的,孩子没了。”
我松了口气,没了就好,没了就好。
陈晅茗指腹揩过我的眼尾:“你好好休息,不要太伤心,孩子…”
“还会有的。”
你看我像在伤心吗,是这晚上的风太大,吹的。
陈晅茗口中喃喃,不停给自己洗脑:“以后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会有的。”
我不经从心底发出一声嗤笑,痴心妄想。
也是背时,我喉咙因为久睡干涩不已,因为这声嗤笑——欢喜老鸦打烂蛋,牵动气管,我吭吭咳嗽起来,咳嗽拉扯伤口震着又疼又痒。
陈晅茗连忙坐起身端着一杯水凑到我嘴边,里面插着根吸管:“想想,喝点水。”
我咳得震天动地,一只手按住伤口的位置在床上蜷成虾米。
就算这种时候,陈晅茗还是捏着我另一只手不放,我蓄了点力气,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无意间打翻面前的水杯。
砰。
陈晅茗没拿稳,水倒在我身上,杯子滚落到地上摔得稀碎。
“先生。”
李锦不愧是陈晅茗的忠犬,一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生怕我把他主人生吞活剥似的。
陈晅茗盯着我,眼眸里暗藏着我不熟悉的情绪,他厉声道:“出去!”
李锦快速扫视,确定房间里没有可以对陈晅茗产生威胁的东西后,退出关门。
我没错过李锦警告的眼神,有时候不禁在想,李锦那么看不惯我,是不是报恩到移情别恋的程度,爱上陈晅茗试图以身相许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由开始了,这下真的震开了伤口,我感觉到纱布渐渐湿透。
陈晅茗想帮我擦拭身上的水渍,我挥开他的手向后缩,被子因纠缠滑落到床下。
我屁股退到床沿,抵着护栏避无可避,正想着摔下去算了。
陈晅茗下床举起双手缓缓后退:“想想,你听到医生说的话了,情绪不能太激动。”
难道我想疼?
江想无力靠在床边淡笑,那是对她自己的嘲讽,陈晅茗心中一酸:“我不碰你。”
保姆敲门进来。
“我走,你好好休息。”
陈晅茗见我乖乖任保姆摆弄,出了病房,身影道不出的落寞。
久违的,,我梦到了张林。
“张林!”
张林侧身站在我们的秘密基地里,阳关透过层层树叶洒在他身上,温柔而神圣。
“想想。”张林听到我的声音,微笑着转过身朝我展开双臂,我扑进他的怀里。
张林被我扑得一个趔躇,我紧紧抱着他,这种温暖的感觉不像作假,我抚上他的脸:“张林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他眉眼温柔看着我:“笨蛋,我们不是才来这里吗,怎么,才离开我几分钟就舍不得了?”
张林手痒,弹弹我的脑瓜崩,还挺疼。
我摸了摸被弹的地方,呆了呆,又被张林捉着辫子提着往前走。
这真实的疼痛和触感,我的头发,回来了?
“想想呆呆的,真成萝卜花了?”
张林嘴角上扬,罪恶的双手伸向我的脸蛋。
我的脸被张林搓圆捏扁,真成了一张饼子。
“疼。”
“多让我捏捏,好久没捏过了。”
我放下手由张林揉着,待时间差不多了我退后一步,却被张林揪回来继续他的暴行。
我龇牙,凑上前咬上张林的爪子。
“哎哎,想想松口,我错了。”
“疼疼。”
他疼得一个劲儿让我松开。
我吹吹咬出印子的地方:“你刚刚捏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呢,我让你捏是看在我俩好久没见的份儿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当爸爸。”
“想想,你在说什么糊话。”
张林嬉笑道:“我不是看你反应呆呆的,可爱嘛,一时忍不住,忍不住。”
我改为扭张林的耳朵,凑近仔细观察他的脸,问他:“我不是萝卜花吗,怎么还和可爱沾上边了?”
“丑萌也算萌。”
我手下一使劲儿,张林声音拔高:“真错了,疼。”
那一声“疼”听得我心一紧,连忙放开张林,揉着他的耳朵缓解疼痛:“真的疼吗?”
张林咬牙切齿:“废话,你当小爷是铁打的?”
张林耳朵渐渐泛红。
“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我们天天见面的好吧,还‘当爸爸’,小爷正正当当二八年华,大好青春美少年,除了你,别的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呢,别污蔑我哈。”
我翻了个白眼:“自恋狂,还二八年…”
“你多少岁?!”
“十六啊。”
我才发现,我俩身上穿的是年少时期的衣服。
我不可置信,咬了自己一口。
疼的。
张林见我咬自己,慌忙捏开我的嘴:“你傻了吗,咬自己干什么,出血了都。”
他一脸紧张,拉着我进屋坐下,对着牙印呼呼的吹,翻出碘伏、棉签,仔细消毒:“不知道自己咬自己也要打狂犬疫苗的吗?”
我盯着张林不停地笑。
张林觉得江想真不正常,对上江想的笑容有些毛骨悚然:“想想,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手背贴上我的额头:“真被萝卜花精夺舍了?”
“张林,我回来啦!”
我一激动,整个人扑在张林身上,两个人一齐倒在沙发上。
“嗯嗯,回来了。”
张林不明所以,陪着江想傻乐。
我一直以为重生是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没想到真的会在我身上应现!看来老天爷终于良心发现对不住我,觉得我太过凄惨,想要弥补我。
我喜极而泣,拉起张林往外跑。
张林跟随我的脚步起身,疑惑问道:“想想,去哪儿啊?”
我说:“当然是回家啊,我好久都没见过我爸妈了。”
张林脸上一阵古怪。
我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叔叔阿姨…”张林牵着我的手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妈妈的遗像,递给我,“已经去世很久了。”
“想想,你是不是又忘记了?”
黑白照片,妈妈嘴角有淡淡的弯勾,旁边是爸爸,他俩笑得开心、幸福。
“不可能!”我一把挥开,张林没拿稳,相框落在地上,玻璃摔得稀碎。
我抓住张林的衣领,厉声质问:“你在骗我,你是不是陈晅…”
“陈什么?想想,你别吓我呀,思绪混乱扯东扯西的,是不是这几天又偷偷将药给倒了?”张林急切捧起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可是他看不出问题,“走,我们去找和尚。”
我拉住张林,有口难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能怎么说,说我未来的遭遇,说他以后…
张林俯身抱住我:“没事了想想,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去世了...怎么会?”
这个时间段,爸爸妈妈怎么会去世,他们应该待在铺子里,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斗嘴吵架,等我回家评评到底谁有理…
我轻轻推开张林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捡那张照片。
一只崭亮的皮鞋踩上照片。
空间兀得扭曲,画面转为绿油油的草地,对面的声音也变了,恶魔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江想,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