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伍子陵退了出去。

北堂玄夜的目光始终落在沉睡之人身上，他一遍又一遍摩挲着苏言苍白瘦削伤痕遍布的脸颊，一滴泪滑落，顺着他的面颊滚落至她胸前的衣襟。

他终于确定了苏言对他的心意，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欣喜激动，只有无尽的苦涩。

当初确定了自己对苏言的心意与别人都不同，他便生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他要留住她，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来自何处，他想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不允许任何人窥视、觊觎。

当他发觉自己生出这些可怕的念想时，那些念头早就生根发芽，他想将它们掐灭，却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于是，他开始害怕，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怕自己连这些他人窥伺不到之处生出来的私心都不能容忍，那他，似乎活成了行尸走肉。

苏言的离开，便是噩梦的开始。

他开始催眠一般说服自己，他的心中只能有家国君臣之义，苏言的离去于他是一种成全。

他以为忙于政务，便无暇去顾其他，谁知那丝丝情愫却如毒藤般缠绕，他越是逃避，那毒藤便越越发肆虐生长，直到他的身体再不堪重负，彻底垮掉！

如今心念之人就在面前，情感终于能得以宣泄，可心底涌出的并非失而复得的狂喜，而是锥心蚀骨的疼痛与漫无边际的恐慌。

苏言离开赫连钰之后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他而起，他以为她的救赎是他，不曾想，她的深渊也是他…

她说——只要你想，我便会一直⋯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无论以何种身份。

他已经不敢再奢求…

北堂玄夜又在苏言眉间落下一吻，一吻又轻轻落在苏言冰凉的唇上，再抬起头时，眼中缱绻万千，“我本就是生在黑暗中的人，哪怕死去，也注定是一条孤独寂寞的亡灵，我不该将你也拖入泥淖，苏言，我放你离去，今后，我只在远处看着你，便已心满意足。”

几日后。

“咔…”

苏言只觉得脖子一响，她就被痛醒了，接着就感觉自己脸上被吧唧吧唧一顿舔，像极了大黄的做派。

睁眼，一只狗头？

记忆有些断片掉链，苏言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狗头…不对，是大黄！

"啊啊啊...汪汪汪...汪汪汪汪...呜呜呜..."

大黄叫得撕心裂肺，尾巴不停摇晃，一副生怕苏言再跑掉的模样。

“苏姑娘，你终于醒了！”

闻言，苏言才看到一脸欣喜的李术。

“李公子，哎哟，头…头好痛，我怎么会在这里？白洛那小子呢？”

苏言将屋子扫视了一圈，却不见白洛的身影，她记得…不对，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姑娘，你真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李术神情凝重地盯着她。

苏言皱了皱眉："我怎么了？李公子你这样看着我，很怪异。"

唰~有画面在脑海闪过~她和白洛在垄上“指点江山”。

苏言惊觉，“我想起来，白洛说要再去趟堂正宫…但我为什么浑身痛得就跟死过一回似的…”

李术摇摇头，甚是焦急，面色不太好看：“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不知道你做什么会掉入猎户布置的陷阱里，扎的一身都是血窟窿，脸颊擦伤，头部重创，大夫说，极大可能会失忆…你看这…”

“啊！有这回事儿？合着我竟然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这段经历太莫名其妙了，受伤了，自己却又忘了，意义何在啊？

“苏姑娘，可还有哪处不舒服，在下去叫大夫…”

“没事儿，只是丢失了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又不是忘了你们所有人，也没有变成傻子…不过我感觉我这身子，应该还得再躺个十天半个月，就有劳李公子费心照料了。”

“苏姑娘莫要客气，你先好生将息，在下去看看厨房的药煎得如何了。”

见李术闭门出去，苏言轻揉着太阳穴，好像在白洛提出去堂正宫之前，她就有了什么打算，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是上山打虎？不然她为啥会掉进猎户的陷阱里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