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101）

　　后山，上官浅拿着手上的地图，喃喃自语：“看地图所示，如果不从水路进入月宫，那就要从月宫的后门进入，前方应该是一片竹林……”

　　“果然……”上官浅刚要继续往前，忽而听到有人说话，音色有些耳熟，她立刻循着声音望去，见月公子、云雀、宫紫商和金繁走了过来。

　　宫紫商满脸担忧：“不知道宫子羽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金繁说：“为了诱敌深入，前山现下定是一片混乱，执刃担心你不方便行动，才提前把你送来月宫。你莫要辜负他的苦心，这里有我和月长老守着，你快回去月宫里面，安心等消息就好了。”

　　月公子牵着云雀的手，风华正茂，又是从前那般楚楚谡谡的斯文君子：“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不用担心。而且雪重子和雪公子他们马上就会来月宫和我们会合。”

　　竹林中钻出两个人来，雪公子听了一路雪重子对他的习武安排，又不敢捂上耳朵不听，愁眉苦脸的，月公子一笑：“看，他们来了。”

　　上官浅顺势走了出来：“寒衣客已死。”

　　雪重子接着她的话说：“万俟哀已死。”

　　月公子眉头一皱：“这与云为衫传回来的消息不一样，看来无锋还是怀疑她，留了一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官浅瞥了眼雪公子手中的小蝴蝶，“一切都在临徵妹妹的掌握之中。”

　　在场三个女性，宫紫商不太敢亲近没有表情的云雀，她凑到上官浅身边，拉着她的手问：“你从前山来，宫二宫三他们如何了，没有受伤吧？”

　　上官浅也任着她拉，她对这位热情似火的商宫大小姐还是很有好感的：“角公子徵公子二人无事，现在应该是去广场支援执刃了。”

　　宫紫商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都没事就好……”她又亲亲切切地摸着上官浅的手，“那妹妹来后山是？”

　　上官浅一笑：“我有预感，我的寒鸦也会来后山，我来与他告别，也与宫门各位告别。”

　　宫紫商手一用力：“告别？你要走啦？”

　　上官浅眉头微蹙，嘶了一声，宫紫商讪讪地松了手，又给她揉了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一激动，手就有点不知轻重了。不过，宫门不好吗？你留下来生活，我们都会把你当做一家人的。”

　　上官浅眼底闪过一丝水光，轻声道：“宫门很好，可我不属于这里，过去不属于，将来，也不会属于……”

　　前山，大殿前的广场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硝烟，连屋檐都被熏黑了。

　　无锋的五个新娘都已经倒地，模样惨不忍睹。紫衣也没料到宫门火器如此厉害，如果不是她功力深厚、轻功极高，此刻怕也难免受伤。她看着身边倒了一地的魑、魅，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早有预备？”

　　宫子羽目光坚定。

　　紫衣又看向云为衫：“你也参与其中？”

　　云为衫平静地看着紫衣，没有任何否认，也不屑否认——她早已做下了选择。

　　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合谋设的局。

　　紫衣问云为衫：“所以你的身份也是故意暴露的？”

　　“是。”

　　宫门云图后面那几行亲笔字也是云为衫在角宫中当着众人的面写的。

　　“我不暴露，如何能让你们安排魅扮演待选新娘进来，再一网打尽？”

　　宫子羽说：“为了好好迎接你们，我们也是特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饶是紫衣艺高胆大，此刻也不由脸色骤变。

　　她平日的温柔优雅荡然无存，面露凶光，将锋利指甲刺破自己双臂，让两股鲜血顺着雪白的臂膀流了下来。

　　宫子羽随身呵护的小蝴蝶翅膀动了动，飞走了。它绕着屋顶飞了几圈后，从后方飞向紫衣，停留在她的后颈处，虹吸式的口器探入血管中，麻痹神经的同时，大口大口吸取着紫衣血中的蛊毒。

　　紫衣只觉得后颈处一麻，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身怀蛊毒，天下没有毒能奈何得了她。她双手染血，从头发上拆下一支发钗，将发钗上的珍珠一颗一颗掰下，握在手心。

　　还没等对手回过神来，紫衣裙衫飘动，她飞掠上屋顶，双手挥舞，染血的珍珠向四面八方射出。屋顶手持山摧的侍卫纷纷滚落，倒在地上又茫然坐起，龇牙咧嘴地互帮互助将珍珠扣出来，不太理解紫衣的攻击方式。

　　宫子羽见状心稍安，紫衣没有回头看，自是不知道身后的宫门侍卫们在她的攻击下只是受了皮肉伤。

　　她飞身落下，站到二人面前：“我时常在想，你云为衫一身本领，心如玲珑，怎么能只是个魑呢？”

　　云为衫面色平静地回她：“魑魅魍魉，越往上，手上染的血越多。”

　　紫衣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笑了：“可我染的是自己的血——”话未落，人已飞身扑来。

　　云为衫用剑，宫子羽用刀，紫衣直接空手接剑刃，全然不介意，血越多，她就越兴奋，她忽然间感到头晕目眩，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加上杀意正浓的正常反应，一点儿也没多想，运转着心法将心头处的蛊毒全部调动出来。

　　宫子羽的刀在紫衣的肩头留下一道非常深的划痕，血喷涌而出。紫衣的手掌抹过刀口，沾上大片鲜血，继而徒手扯过宫子羽的刀背，宫子羽瞳孔一缩，紫衣沾满鲜血的手直冲他的胸口而来。

　　“姨娘！”茗雾姬在关键时刻替宫子羽挡下了这一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宫子羽扶着她，猩红着眼睛，怒视紫衣。

　　紫衣先是一怔，继而狂笑不止：“无名啊无名，你自己送上门找死，倒省得我去找你，替无锋清理门户了。”

　　云为衫焦急道：“公子，夫人怎么样？”而此时茗雾姬剧痛难耐，说不出话了。

　　周身的蛊毒不比心头血，蝴蝶吞食蛊毒吞得再快也还没到心脏这一处，所以紫衣这一击，是实打实的有蛊毒。

　　“她能怎么样？”紫衣抚掌大笑，“她受了我全力一掌，又中了我的心头蛊血，已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可惜，这一招，原本该落在宫子羽的身上，真是浪费了啊。”

　　云为衫有些颤抖，愤怒地以一个起手势剑指紫衣，但是紫衣杀性正浓，身法如鬼魅，已近疯魔，痛下杀手，云为衫几无招架之功。

　　“怎么会？”宫子羽见她的攻势丝毫不弱，像是没有受到缚丝蛊的影响似的，他想到了一种不可能中的唯一可能，“你没有内力？！”

　　紫衣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突然联想到此处，但还是痛快地承认：“不错，这么多年来我饱受半月之蝇发作之苦，早已练就了一门独创武功，没有内力之时才是我的实力最强的时候。江湖中人练武，谁的武功不桎梏于内力的强弱，而我偏反其道而行，自废去一身内力。如今你们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可以无憾地上路了，死在我的手下，不亏！”

　　宫子羽大惊失色，原来最大的威胁竟是紫衣。要不是有宫临徵送他的小蝴蝶，只怕今日宫门前山得吃个大亏。

　　他放下茗雾姬，提刀就要去帮云为衫。

　　危急关头，寒鸦肆突然从斜刺里出现，一剑刺向紫衣。紫衣为了躲避寒鸦肆这一剑，只能收掌，她的掌风堪堪地擦过云为衫。

　　云为衫看向寒鸦肆，惊讶道：“你为什么要来……”

　　她的心仿佛被刀扎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