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午膳快要结束,一桌子菜只动了不到三分之一。
宫远徵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着嘴,突然说:“哥,宫子羽已经去后山了。”
宫尚角看着他愁眉不展的表情,淡然回答:“这也值得发愁?”
“哼,他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早早放弃,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若是没这点‘自知之明’,我们就点一点他。”
宫远徵一听,表情立刻放松,眉眼舒展开来。
而一边正乖巧低头喝汤的上官浅动作也不易察觉地停了一瞬。宫临徵垂下眼帘,将擦完嘴的手帕慢慢叠好。
宫远徵嘴角忍不住扬起:“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哥哥已经知道从何处入手了?”
宫临徵眉头一皱,闷闷抬头。
宫尚角没有立刻回答,转向上官浅:“上官姑娘,我想喝一碗甜汤,不知道厨房有吗?”
上官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扫了眼明显有些不开心的宫临徵,两人对视一眼后又移开:“有。”说完,她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宫尚角才冷声提起:“兰夫人。”
宫远徵:“兰夫人?她不是早就死了吗……”说完意识到自家妹妹对兰夫人的在意程度,甚至爱屋及乌有时偏给了宫子羽一点,忙扭过头去看宫临徵,果然,宫临徵已经沉了脸色,嘴角都下抿了,他有些无措地望向宫尚角,“哥……”
宫临徵嚯地站起身:“午饭用的有些多了,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临徵妹妹,秋千已经搭好了。”宫尚角目送着她的背影,扬声道。
宫临徵离去的脚步顿了一瞬,终是轻轻开口:“可我已经不想荡秋千了。”她抬手抹了下眼角,还是离开了。
“哥……临徵她只是……”宫远徵看着宫尚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宫尚角凝视了门口许久才重又开口,冰凉的眼神透出深意:“死人没法说话,但是还有活人可以替死人说话。当年服侍兰夫人待产的贴身丫鬟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羽宫里,风中飘来一阵幽微的兰香,缥缈怡人,雾姬夫人手里拿着一个花篮,在一个侍女的陪同下,款款走进庭院。
老执刃出事后,她便清瘦了不少,在冬寒里,衣裙扶风,温婉眉间一抹憔悴。
她打眼看去,就见云为衫刚好转身离开,庭院里只剩金繁和宫紫商二人。
雾姬夫人走上前:“这么热闹,你们三个聊什么呢?”
金繁行礼:“见过雾姬夫人。刚刚送执刃进入后山,我们有些紧张和担心。”
“不用担心,子羽一定会成功的。”雾姬夫人看着方才云为衫背影消失的方向,又问,“云为衫姑娘怎么走了?”
宫紫商嘴快:“她去准备晚上——”
差点儿就露馅了,金繁立即打断她:“她去准备晚饭了,刚聊到她的故乡,云姑娘说晚上做几道她老家的菜肴给我们吃。”
宫紫商连忙转了话题:“雾姬夫人,你在做什么啊?”
雾姬夫人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花篮:“摘了些兰花。”她素来清闲,平日也多与花草为伴,最喜爱兰花。
金繁拱手:“那就不打扰雾姬夫人了,属下告退。”
见他走,宫紫商连行礼都顾不上,立马“哎哎哎”地喊着金繁的名字,追了上去。
雾姬夫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目光里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羡慕,伤怀,失落……逝水难追的韶华倒映在她不再年轻的眼睛里。
金繁快步走着,宫紫商的声音在他身后追来。
“金繁,你喜欢红色还是金色?”
声未落人先至,她从身后探头过来,映入金繁眼帘,一张充满活力的笑脸。
“金色、红色,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我黑色的侍卫服。”金繁又加快了脚步,“宫紫商大小姐,我有任务在身,没时间陪你了。”
他身姿挺拔,武功高强,走路速度飞快。
宫紫商吭哧吭哧地追着,一点都不抱怨。
“任务?你常年守着宫子羽寸步不离,他现在去后山了,这就是你的假期啊,假期就应该花在美好的事情和美好的人身上。”说着,指了指自己,向金繁抛了个媚眼。
金繁总算停下,眼神中有逃避和无奈:“执刃临走之前,让我盯紧宫尚角和宫远徵。”
宫紫商嘟囔:“他们这么重要吗?”
“他们不重要,但执刃重要。”
“那我和宫子羽谁重要?”她不知气馁为何物,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在脑海里翘首期盼,说完还认真拉起金繁的袖子晃了晃。
她本该是高不可攀的大小姐,金繁不知如何自处,也就不露心底百结的思绪,他后退一步,低头正经行礼,斩钉截铁地说:“宫子羽重要。”
宫紫商愣住了。风里又徒留他一人,连他一片衣袖都握不到。她望着金繁离开的背影,许是风里还夹着细沙,眼睛有些酸涩,红了。
“姐姐。”刚到不久就看了全过程的宫临徵在她身后轻轻唤她,声音略微暗哑。
宫紫商忙吸吸鼻子,拍拍脸,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找我来了,你哥他们舍得放你出来了?”说完一如往常搞怪地朝她身后探头探脑,像是在提防宫远徵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似的。
宫临徵从怀中掏出块绣着白鹭的手帕,柔柔地擦了擦宫紫商红红的眼角:“我的小院里搭了个秋千,姐姐陪我去玩儿吧。”
宫紫商心知刚刚全被宫临徵瞧了去,委屈瞬间上涌,嗓音略略抖着:“怎么……怎么来寻我陪你玩儿,你哥他们……他们不陪你玩儿啊?”
宫临徵放下替她拭泪的手帕,眼眶也有些红:“我生他们气了,不想让他们陪我玩儿。”
“哎呦哎呦,我的好妹妹。”宫紫商就见不得美人的泪将落不落的模样,将自己的伤心抛之脑后,牵过宫临徵的手就往她的小院走,一昂头豪爽道,“走,姐姐陪你玩儿,臭男人一个个的不识好歹,哪儿有姐妹来得香!”
“嗯。”宫临徵破涕为笑,小步跟上宫紫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