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从警局赶到医院的李响还没找到停车的车位,先找到了站在医院大门口百无聊赖用脚踢石头玩儿的李念。
李响抿了抿嘴,默默地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医院门口驶去。
还没来得及按喇叭提醒李念,李响就看见她两眼放光朝着自己这儿跑了过来,拉开副驾驶车门顺理成章地坐了进来。
看着轻车熟路在面前的手套箱里面找棒棒糖的李念,李响踩下油门,语气格外无奈。
李响“你怎么老是乱跑啊,我吃完午饭都没看见你人。”
李念“那你现在不是看见我人了吗?”
李念用舌头翻滚着嘴里含着的糖果块儿,含含糊糊地说着话,唾液和糖果黏连的声音“啧啧”的回荡在整个车子里。
李响被她说的无言以对,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妹大不由兄”,一边开车朝着旧厂街的方向去。
李念“响哥哥,去旧厂街吗?”
李响“到黄翠翠那儿去,我们再多问问,肯定能再找到些线索。”
听到“黄翠翠”三个字,李念的表情瞬间暗淡了下来,嘴里含着的糖果的甜味都没那么重了。
转过头看向李响,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李响眼睛下面的两片乌青,哪怕是和往常再一样不过的坚毅眼神也无法掩盖住他的疲惫。
黄翠翠案的进展格外缓慢,现在更是回到了原点,警局里的同志们审问了一晚上,都没几个合眼的。
全警局好像只有她是凌晨一点之前回到家里的。
李念没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
汽车缓缓驶入旧厂街,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黄翠翠租的房子。
望着这栋还算有点儿熟悉的居民楼,李念陷入了沉思。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光顾着追人了,都没有好好的搜查一番,今天再次来到这里一定要找到有用的线索。
熟门熟路地走上了楼梯,找到了黄翠翠的家门。房东大妈果然按照警局的要求保留了黄翠翠房间的完整性,没有把她的东西清除出去。
只不过,黄翠翠现在身死,这间屋子一时半会肯定也租不出去。
李响直接问房东大妈要来了钥匙开了门,李念站在门口戴上布手套和一次性鞋套,跟着李响一起进去。
两个人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分头开始翻找黄翠翠的衣柜和橱柜,看看有没有重要的线索。
李响首先翻找的是黄翠翠的床头柜,结果翻出来一抽屉的避.孕用品和成人用品。
李响“……”
李响一言不发地把柜子推回去,尴尬的脚趾扣地。
然后开始翻黄翠翠的衣柜。
李念上来就直奔黄翠翠屋子里的书桌,拉开抽屉翻找。抽屉里大部分是一些收据单子,清清楚楚地写着黄翠翠的个人生活开支,以及每天“工作”的收入。
都不是什么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李念随便的将它们塞进证物袋里,低头继续翻找另一个抽屉。
扒拉了一下上面的一堆杂物,李念看到了一个黑皮的笔记本。
一般来说,笔记本里面的东西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李念赶紧把本子拿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柜子潮湿,笔记本侧边的纸页有些泛黄,粘连在一起,浸了水又晾干的纸张脆弱的似乎一扯就碎。
李念小心再小心,一点一点的把本子翻开,纸上黑色的字已经被水洇湿,辨认起来有点儿困难。
然而这可难不倒李念。
李响在旁边认真找东西的时候,李念半趴在桌子上已经开始“研究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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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月×日 星期× 小雨
他进去了……判了六年……
他为了我们娘俩,去抢.劫……三百块钱判了六年……
我要好好活下去,生下他的孩子,等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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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月×日 星期× 多云
孩子出来了,是个女孩儿。
我给她起名叫瑶瑶。
老默,你要好好改造,早点儿出来见见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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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月×日 星期× 阴
没办法了,我还是把瑶瑶送到妈那里去了。
在那儿她至少不会饿死,跟着我只会受苦。
最近驴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干这一行来钱确实快,可是……
我对不起老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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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5月20日 星期四 晴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瑶瑶了,不知道她长得有多高了?
驴哥说最近的活比较少,暂时不会找我。也好,我可以清静一会儿了。
老默还有一年就出来了,等他出来,我就把瑶瑶接回来,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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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月10日 星期一 晴
我拿到他们的把柄了。
这样我和瑶瑶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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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
日记最后停在了2000年。
李念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沉重,一开始那一份发现重要线索的喜悦在看到黄翠翠的文字时被彻底的一扫而光。
翻找许久仍然无果的李响走了过来,看到李念双手撑着桌子站在那儿发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响“怎么了?”
李念摇摇头没有回答,将黄翠翠的日记合上放进证物袋里。
李响望着李念转身去别处搜证的背影,有点不明所以地将袋子里的笔记本拿出来翻开。
在看到里面那些虽然已经看的不清楚,却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女性甚至是母亲独有的柔软的语言,李响也说不上话了。
他抬头望向李念。
李念的共情能力还是一如既往。
这也是他格外羡慕李念的一点。
从某些角度来看,李念和安欣很像,特别特别像。
如果他们两个是亲兄妹就好了,这样他还能……
李念“响哥哥,这里你都找过了吗?”
李念的声音打断了李响的思绪,他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赶紧将日记本放回证物袋。
李念“看来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李念“走吧响哥哥,打道回府。”
李念的表情看上去格外轻松。实际上,只有李响知道,她的内心仍然经受着那些文字的冲击。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居民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狭窄的街道也变得更加嘈杂。跟李念一起下楼的时候,李响还能听见好几个大爷大妈坐在一起嗑瓜子儿侃大山的声音。
“诶我跟你们说,街角的那家音像店,就那家生意特别好的光碟批发店,前几天晚上让人给砸喽!”
李响的脚步微微一顿,顺势抬手扯住了李念的衣袖。
李念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大爷的声音随即响起。
“诶,前几天那个音像批发店的老板不是把新开的一个小音像店给砸了吗?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小店的老板啊?”
“你这话说的,那个小老板有什么背景啊?能找得到人来给他出气啊!”
大妈的语气格外不屑,随口就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到了地上。
大爷显然是有点儿急了:“那个小老板的哥哥不是在旧厂街菜市场卖菜的吗?!这两天不是有人说那里有一个买鱼的,和市局的安局长有关系啊!”
“哈?卖鱼的还能和警察局局长认识?”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现在的警察不都会找几个平民百姓当线人的吗?”
那几个大爷大妈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讨论这这个在菜市场卖鱼的人,殊不知不远处的李响和李念早就将这些全部收入耳中。
李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去开车。
李念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默默的扬起了嘴角。
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