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相近的人,不异而同。”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再回到这里。
回到首尔。
韩国,我名义上的家乡。
首尔,我遇见他的地方。
我从和首尔相隔近万里的澳大利亚奔赴而来,抛弃了稳定工作,只为看看这个地方。
咖啡厅的陌生客人和我搭话,听我的经历笑说我荒唐且病态,问我放弃了一切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有什么意义?
我答不上来,狼狈离开了这里。
我是病态的,是疯狂的。
他们说首尔风光迤逦,我来了。带了工作所得的所有积蓄,带了最宝贵的相机。
可是如今站在聚成堆的建筑物下,迷茫占据了我的内心,像一团迷雾遮住了一切光芒,我该去哪里?我的目的是什么?
将艺术定格。
用相机把艺术从无形变成有形。
可能,仅此而已。
我搭了便车绕着首尔转,一圈又一圈。
像是成群的鸽子,绕着高楼转一圈又一圈,回到原点。
今天天气不好,也像是在感叹我行为的离奇古怪。当我站在汉江边上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街上谈笑风生的人们披上了外衣奔跑着赶回家,而我脱下外衣,包裹在相机的外壳上,沉默地站在原地。
当四周一切都在不停进行活动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他和我一样,在大雨中,一动不动。
这样一个人,黑发披散,身穿着白色衬衫,搭着黑色的牛仔裤,随心地坐在沙子上,面前摆着画架,静静地端详着自己的画作。
借着来往车辆打开的灯光,我隐约看清画布上画的是一轮巨大的月。面前的月。他在白色的区域刚点了几滴灰色的颜料,雨水像是笔刷,把画布上的颜料齐齐的向下冲刷,竟意外冲刷成一幅独特的画,或许画作的形成是他的预谋已久。
我站在距离他几米外的石砖上,看着月光下雨水打在汉江翻动的水浪上,泛出鱼鳞一样的亮光。我举起被包裹好的相机,用快门将不停变化的一切定格下来。
而他已然被疯狂的大雨泼湿,和他那疯狂的画作一样。
他依旧坐着不动,直至对面前的画作感到满意,才立刻从身边不知何处拿出了一把折叠雨伞,为他的艺术带来一层厚屏障。
自己被淋得一无是处,还要将自己所谓的艺术保护好。
是个疯子。
和我一样的疯子。
他并没有起身,只是一直举着伞,凝视着画作,他要把它看透,把它看活。
他就那样举着,一直举着,不管是否疲惫,不管雨水把他打击成什么凄惨的样子。
直到雨停下。
直到这一时间内不能再听雨水诉说它的故事。
这时我才觉得自己早已被大雨无情浇湿,水分蒸发又给我带来了阵阵凉意。发根还挂着水珠,滴落在皮肤上,体温和它一个样,竟察觉不出来。
我的一切都被淋透了,除了被皮衣包裹的相机。那个人也是。
他依旧坐在江水对岸,遮挡过画作的伞被他丢在了一边,被雨后的风吹得翻了几个滚,一头扎在了沙土里。
月,皎洁。
所以我再一次举起相机。
这一次的快门声没有被雨水声无情遮盖,反而暴露在这个世界,清脆,响亮。
他被快门声惊到,转过头看着我,像是在抱怨为什么打断他在艺术中的行进。
我走到他身边,同样随心地盘腿坐下。
“淋雨不避雨?”
他先发言。
“我喜欢淋雨,可以当我是疯了。”我擦拭着相机,淡淡回复道。
“哦。很巧,我也是,一个疯子。”他仰着头看着那一盘月亮,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要等到太阳升起,一起吗?”
想着没有什么事情做,我便点头应下了这个诚挚的邀请。
就这样一直坐着,一直坐着,什么事都不做。
“你叫什么名字?”
“李龙馥,你呢?”
“......黄铉辰。”
艺术疯子黄铉辰。
我和黄铉辰相识在雨夜。
我常常感叹我们之间关系变近的原因,竟然如此地奇葩,就像我们对自己的认知一样,只因为,都是疯子,所以关系变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