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会被淹死吗？

一

“呐，十六，你说天空对于鱼来说算是宇宙吗？”

“欸？”

十六和她坐在海边，她伸出手，透过五指看着天空，眼神里闪烁着星星的光辉。

“十六，我要转学了。”

“啊？你要去哪里？”

十六转头看着她。

潮湿的海风吹过来，海浪一浪接一浪，发出一阵阵悲鸣。

“我要去名古屋了。”

“啊——”

她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我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海浪逐渐把我淹没，黑色的夜空吞噬了最后一颗星星，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整个人逐渐被吹走。

鱼为什么会被淹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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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被淹死了。

死了，死在了那个夏天。

那个柏油马路都要被烤化，空气里的热情可以把人淹没的夏天。

海浪和沙滩组成了她的整个夏天。

“十六！”

我从地板上爬起来，拨开眼前的一缕头发，爬到窗边，推开窗户，阳光下，灰尘肆意飞舞，我伸手挥了挥，眯着眼睛看向金黄色的沙滩。

她站在那里，穿着裙子，带着白色宽帽檐的帽子，手里提着凉鞋，她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十六，你该不会一整个夏天都呆在那里吧？下来陪我聊聊天呗。”

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微笑起来，我摇了摇头，关上窗户。

最后一秒，她的表情仿佛僵了一瞬。

我躺倒地板上，任由头发散乱，阳光再次被隔绝，好困，好累，明明什么都没做，居然感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

“Knock knock。”

我抬眼望去，看到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她站在那里，曲着手指头，假装自己在敲门。

“有人在吗？”她笑着问。

我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随后抽出一张纸，覆盖住记忆里地板上的那一摊血液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走过来，她应该问到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了，但是她只是发出一声笑声。

“你怎么来了？”

“我说啊，十六，你的伤口消毒了吗？”她说，“空气中全是血腥味啊，还没清理吗？我帮你吧，可以开灯吗？”

“嗯。”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告诉她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那就好啊。”她站起身，准备开灯，“可以开灯吗？”她又问了一遍。

“嗯。”

“啪”灯开了。

我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她的手已经覆盖在我的眼睛上了。

“你好厉害啊，居然在黑暗里也能生活这么久。”她笑着，“不要马上睁眼，再缓一会，太刺眼了，灯光。”

“嗯。”

马上就要天亮了，对吧？

是的，但是请再缓一会吧，太刺眼了。

你说阳光吗？

不是的。

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

长发散落下来，衣服领子滑到锁骨一下，手腕上的绷带，脖子上黑色的颈环，毫无血色的嘴唇，发红的指尖，十六，你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好看吗？

她的眼神冷下来，停留半晌，接着移到自己的手掌上，她缓缓移开手掌，那双眼睛慢慢出现。

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深蓝色的虹膜，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但唯独没有任何欲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像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艺术品需要好好地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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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她帮我收拾了阁楼，她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她没有阻止我的行为，她一直在支持我。

“十六，和我一起出去吧，去沙滩上。”

“不要。”

我把自己蜷成一团，仿佛在避难。

“晚上去，没有其他人，好吗？”她走过来，伸手盖在我的脑袋上。

“没有其他人？”

“没有，我们不走远，就在沙滩上。”

“就在这一块？”

“就在这一块。”

“可以。”我点点头，继续把身体团成一团。

她拿来一条被子，盖在我身上。

刚晒过的被子，有阳光的味道。

“那我下去了。”

“你能留在这里吗？”我问。

她回过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样，接着，她坐到我身边，坚定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说，我会永远陪着你。”

“不过啊，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我留下啊。”

“嗯。”

“十六很可爱，我很喜欢十六。”她开玩笑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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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十六一点都不可爱，她也不喜欢十六。

我和她走到沙滩上，夜晚的海边很凉快，沙粒在指间流过，这种触觉很奇怪，自从放假以来，我就没出过门，她也才回来。

“我一放假就去东京了，东京真的很好啊。”

“嗯。”

我没去过东京，我也不想去。

“你的父母还在外地吗？”她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不回来了。”我低着头，手被她拉着，棕榈树叶在风里摇晃。

我的父母，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后去了其他地方，在那里买房子，工作，还生了一个小弟弟，留给我的只有一栋在海边的房子以及每个月打过来的生活费，他们和我约定，我每个月初给他们发一条短信，不然就默认我死了。

他们也知道我不稳定，随时可能死。

我也是，我只能在14岁时就写好遗书，万一呢，万一我突然就死了呢？

“十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她笑着问我，接着跑到我面前，“你那会真的好小一只。”

“我不记得了。”

骗人的，我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和她相遇的场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