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旁的灌木丛中发出窸窣的声音。炽爪假装没听见，但他微微竖起的尾巴暴露了他的想法。他依然坐在地上，怡然自得地吃着猎物，似乎完全不为那个声音而感到警惕。不过那个声音一直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响。炽爪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那个东西正压倒一大片枝叶，朝他“潜伏”过来。

他发出的动静太大了。炽爪心里想着，不自觉摇了摇脑袋，看来他以后需要勤加练习啊。

“喵呜！”灌木丛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一只幼崽从里面钻出来，接着不做任何停留就尖叫一声然后一跃，扑到炽爪身上。炽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惊慌地大叫一声。幼崽已经爬到他的肩膀上，伸出脚掌去拍他的脑袋。他还太小了，炽爪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力气。不过他还是顺势躺倒下去，仿佛被幼崽一掌拍倒。

“我认输，我认输。”炽爪伸出脚掌以抵御幼崽接连不断的拍击，有些无奈地说。

“哈哈，我赢了！”幼崽欢呼着，从炽爪身上跳下来。炽爪站起身抖了抖身子。“我战胜了炽爪！我是最强的！”

炽爪转头一看，看见幼崽的手足们站在育婴室门口，正一脸羡慕地看过来，其中一只全身银灰色的幼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炽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冲她摇摇尾巴，示意她可以过来。银灰色幼崽立刻迈着她毛茸茸的小腿跑过来，但她并没有扑向炽爪，而是扑向了她的哥哥。

“小知更，你才不是最厉害的！”她用力扇了小知更一下，开心地说道。

“我打败了一个学徒！我比你厉害！”小知更反驳道，用力挣扎想挣脱她。

看着他们有些无聊的打斗，炽爪转过脑袋，先吃完了他剩下的猎物。然后他伸出一只脚掌，拦在正互相对峙准备发动下一轮进攻的两只猫前，说：“你们该回去找你们的妈妈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我想你们得回去睡觉了。”

“才不！”小知更大声抗议道。他和自己的妹妹相互使了个眼色，然后不约而同向着巫医巢穴的方向跑去。“我们去找蛾爪玩！”他们大声说道。

“噢，蛾爪会被他们折腾不轻的。”炽爪自言自语道。营地入口处突然传来声响，炽爪抖了下耳朵，然后转头望过去。是猎狐队！他们回来了。

炽爪的老师雏升也在其中。炽爪朝他走了几步。“雏升！你们看见那只狐狸了吗？”他喊道。

“没有！我们根本没有看见那畜生的踪迹。”雏升大声吼回来道，语气很不耐烦。

“糟了，他心情不好。”炽爪心里咯噔一下，小声咕哝道。

族猫们已经将那支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炽爪懒得再去那猫挤猫。他转过身，往巫医巢穴的方向走。蛾爪现在可能被他们折磨得快要疯了吧！我得去帮帮忙。

他顶开入口处的荆棘，走了进去。马上，他就被里面极昏暗的光线弄得一时看不清东西。他可以听到谈话声，蛾爪正在同两位幼崽聊天。

“快看，炽爪来了！”是小知更的声音。这时炽爪也适应了光线，朝他们看过来。蛾爪正坐在巫医巢穴正中央，她的旁边坐着两位幼崽，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堆草药。此时三只猫都抬头看着他。炽爪坐到蛾爪旁边，冲她点点头，说：“我来帮你看着这两只幼崽。”

“非常感谢，不过我想不需要。”蛾爪回答道。

“蛾爪，你快继续告诉我们蛛丝的用处吧！”小知更不耐烦地说。蛾爪点点头，继续讲解起来。炽爪也在一旁听着。蛾爪讲的并没有多么有趣，但幼崽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调皮难搞的幼崽在蛾爪面前变得服服帖帖，而且炽爪发现就连自己也不自觉被她吸引，完全不想出口打断她。她的身上有一种魔力，炽爪心里想，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巫医！

“好了，就是这样。”蛾爪轻弹了一下她的尾尖道。接着她看向炽爪：“对了炽爪，我能听到入口处闹哄哄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实是的。”炽爪点点头，同时内心有些惊讶她竟能听这么远。“我和灰爪在狩猎时发现了一只狐狸的踪迹，木星派出的猎狐队刚刚回来。”说道自己发现狐狸，他的语气不仅有些骄傲。

“哇哦，那可真不错。”蛾爪喃喃自语道，然后又问，“他们抓到狐狸了吗？”

“并没有。”炽爪如实回答道，雏升的咆哮仿佛还在他耳边，“他们根本没有发现狐狸的身影，除了它陈旧的气味。我猜它应该已经离开了。”他想起当时那只狐狸是怎么跑出炽族边界，消失在小山坡后面的。

“希望它永远不会再回来。”蛾爪评价道，一边将草药给放回去。“对了，幼崽们！你们想要尝尝蜂蜜的味道吗？”

“当然！”小知更第一个回答说，他的妹妹也蹦蹦跳跳地兴奋回应着。

“蜂蜜的味道是什么样的？”银灰色幼崽问。

“很甜很甜，小雨。总之味道不会差，我敢说你们会喜欢的。”蛾爪轻快地道，从一堆树叶包裹的东西中拿出其中之一打开，“噢，赶紧来尝一口吧，可不要被栗毛发现。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谢谢你，蛾爪！”小知更发自肺腑地道。小雨吱哇尖叫着，挤开小知更，最先扑上去舔了一口。“味道好极了！”她咂着嘴兴奋地说。

*

“终于来找我了，炽爪？”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眼前的猫发出。他睁开上面带着伤疤的左眼，很不高兴地说。炽爪忐忑地咽了一口口水，说：“是的，雏升。我刚刚只是去……”

“别以为快要临近武士测评的日子了，你就可以骄傲自满！”雏升怒吼一声，迈出一步。炽爪注意到他伸出的左掌，爪子从里面弹出来。

但他并不害怕。他内心的恐惧被雏升所说的自己快要临近武士测评的喜悦给代替了。“等等！你刚刚是说——我不久后将要进行武士测评了？”他兴奋地甩打着自己的尾巴，“这意味着——我就要成为武士了？！”

在炽爪发出一声欢呼之前，雏升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这不是重点！”他恼怒地说。突然他冷静下来看着炽爪，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你认为我说的‘快要临近’，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番话，炽爪一下子奄了下来。“哦，又来了。”他烦恼地闭上眼睛。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个季节？或者——是一年？”

炽爪猛地抬起头：“不会有一年的，对吧？”一阵惊慌涌上他的心头。

雏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一个月了吧，”炽爪原本刚松一口气，但听到下一句话，他的心害怕地猛一紧缩：“但也许我会让你一年后才成为武士呢？”

“噢，拜托了，别这样。”炽爪恳求道。一年后才成为武士？那就是等到了小知更他们都成为了武士，也许自己才会成为武士？那实在是太糟糕了，他们会怎么想？

“哈哈！好了，炽爪。”雏升笑道，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我是不能让你延长一年的。但也许一月可以？”

“你不会那么做的，对吧？”炽爪有些绝望说。

“说不定我会。看你的表现！”雏升若有所思地说道，“别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辩论上。跟我去沙坑吧！今天我将教导你如何和獾战斗。”

他们走出营地来到沙坑边。此时正值下午，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洒下的阳光和黄色的细纱相映成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日渐寒冷的季节里，这样的天气真的很不错！炽爪心里闷闷不乐地想，要是我的导师还是天水尾就好了。在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允许我和灰爪去晒太阳的，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战斗。

他从树荫下走出来，走出有由树木给予庇护的森林，来到沙坑正中央。暖暖的阳光似乎融进了他的皮毛里，原本的寒冷都被驱散了。在这样暖和的环境下训练似乎也不是件坏事。他心里愉快地想，原本的郁闷一扫而空。

雏升走到他面前，大声呵斥道：“别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炽爪。我现在教你，如果獾在你面前向你发起冲击，你该怎么做。像这样！”他迅速往旁边跳了一大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速度一定要很快，因为有些獾的速度和敏捷，可能会让你难以置信。当你足够熟练了，就可以继续做衍生动作。”他说着，闪电般踢出自己的后腿。看起来那一脚充满了力量！炽爪心里想，如果我挨了那一脚，会怎么样？

“如果你这一脚踢到了獾，那你就可以借着那股劲踢在獾身上反弹回来的力量，迅速和它拉开距离。”雏升说道，但他的脚并没有踢到任何东西，落在地上时打了个趔趄。“就先学这些吧，学完了我再教你其他的。”他有些气呼呼地说，“为了让你快点学会，我会假作一只獾，向你发起冲击。”

炽爪努力想象着雏升牛高马大，全身覆满黑白条纹皮毛的样子。雏升咆哮一声，充足马力猛地朝他撞过来。炽爪全身紧绷，紧张地估算着他和雏升不断靠近的距离。我一定要抓住一个机会，在躲开他的同时反击他！尽管他这么想，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没有底。

“想要在雏升面前表现自己吗？”一个带着些戏谑的熟悉的声音响起，炽爪吓了一跳，原本集中的注意力在那一瞬间也被分散。谁叫我？他的心里快速地掠过这个疑问。“我来帮你。”那个声音又说。

炽爪来不及发出一声低吼或者重新集中注意力，那个声音又接着说：“就是现在！往旁边跳！”

炽爪现在认出那是谁的声音了。他没有迟疑，迅速往一旁侧跳过去。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正在冲刺的雏升，仅离他一只兔尾的距离就撞到了，心不禁怦怦直跳。

但他顺利地跳了过去。“给他一脚，就像他刚刚教你的那样。借着刚刚跳跃的力来踢他，力量更大！”那个声音又说道。炽爪已经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只猫的虚像逐渐浮现出来。

借着刚刚条跃的劲，他猛地一转身扬起后腿，踢在了雏升的侧腹。接着他猛地一蹬，后爪从雏升身上脱离开往前跳去，一下子就和他保持一个相当的距离。

雏升被炽爪一脚踢的有些不稳。他好容易站稳身子，然后用异常震惊的目光看他，那眼神和当初天水尾一模一样，但那神情又转瞬即逝：“炽爪，你……做的不错。”

“我也觉得你做的很棒，炽爪。”那个声音说道。炽爪扭头一看，那只黑色公猫的身影就在树荫底下，在黑暗中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只不过他的身影并不实，若隐若现，仿佛由一团黑雾组成。

“我继续教你下一个动作。”雏升又说，开始摆起动作。

但炽爪根本没有看他。他的眼睛看着那只猫，低声说：“暗影！”

“没错，是我。”黑色公猫说道。他伸出一只爪子，似乎想要朝炽爪走过来，但当他的爪子触碰到失去了树荫庇护，暴露在太阳底下的地面时，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收回了爪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刚好碰到你训练，看来我来的不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