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梨园,李老先生望着那漫天大雪,以及那落下的暮色,天空中隐约有几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他沉默的抿了抿唇,轻轻拂去了落在白寻头上的皑皑白雪,顺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披风,将披风盖在白寻身上。
大大的披风将白寻整个人都给遮住了,在昏黄的路灯下,更衬得他的身形更加淡薄,
李老先生轻轻的扯着他的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夫急忙停了下来,软软的皮垫子衬上黄色的大蓬,车内车外贴满了广告商提供的广告,各种绚丽多彩的广告在黄包车上一展风彩,黄包车成了彩色广告的流动窗口。虽然杂乱无章,但总有一种亲切之感。
白寻本以为李老先生想让黄包车送他回家,他刚想回拒,便听见李老先生说
“你家在哪?,天色已晚,你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想到那个阴暗潮湿的房子以及那些人丑陋的嘴脸,白寻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地是容的窘迫感,就像是每个人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在意的人,他也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拒绝李老先生,
“也也许会有人接受那个丑陋的自己呢”
白寻那样卑微的奢望着,奢望着有人拉他一把,将他带出那无底深渊,奢望着他可以重见天日。
哪怕明知希望很小,但他仍然在心中祈祷着,
“也许,也许呢?”
白寻轻声将地点告诉了黄包车夫。他便随李老先生一同坐上黄包车,松弛的垫子,一下就扁了下去,舒服的感觉从皮垫子中流露出来包围了白寻。
黄包车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两边敞开,新鲜的空气在黄包车箱里流动,带起的风吹散了落下的雪花,徒留它们在空中飘舞着,像是斑驳了的油画,又像是名家写意的水墨。
自从上了车,白寻便默默攥紧了他的手指,他只听见他的心脏在砰砰的跳着。李老先生将两手搭于两边,沿路的风景尽收眼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就连以往热情多话的黄包车夫,也默默的擦了一把冷汗,最终也没有胆量去打破这份沉默,只是他跑的越来越快,甚至他的耳边可以听见呼呼的风声。
望着越拐越偏僻的四周,李老先生的神色逐渐冷凝下来。
而在一旁悄悄瞄着李老先生神色的白寻,也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以及茫然的不知所措。
“果然,他还是在意的,对吗?”
白寻慌乱的想。
不等白寻细细的去体会这种感受,黄包车夫便停下来了。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房屋,四周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 屋顶上的瓦片早已残缺不堪,甚至上头布满了青苔。
“老爷您要去的地方到了,您看是……”。
李老先生望着这里陷入了沉思。
“原来他竟住在这里……”
李老先生强迫自己放下思绪,他转头对车夫温润的说
“你先在此处停留一下,我去送个孩子,麻烦你辛苦跑一趟”。
“唉~唉~不辛苦,不辛苦”
黄包车夫憨憨的笑起来,这一笑,带着黝黑脸孔上的皱纹,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李老先生先下了车,随后,他便轻轻地将白寻从车上抱了下来。
白寻身上本就披着宽大的披风,如今在李老先生的怀里更是像一个胖滚滚的蚕茧一样。
白寻在李老先生的怀里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望着怀里孩子安静乖巧的模样,李老先生更觉得他是选对了人。
他将白寻轻轻地放了下来,理了理白寻身上的披风,并将他头上的呆毛压了压。
“回家吧,孩子,明天我就在此处接你离开,我的弟子他值得更好的去处”
听了这句话,白寻心里像炸开了的烟花,
“原来,他并不是嫌弃我……”
认同于自己的想法,白寻的心里泛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他朝李老先生点了点头,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李老先生站在不远处,望着白寻一步一步走进了那个破败不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