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昆曲结缘2

这句戏词需要把握的情感很微妙，那怕训练很多年的人，也很难唱出杜丽娘的那种惊讶感。

惊讶感过多便会不符合杜丽娘大家闺秀的身份，过少又不足以向听众道出杜丽娘被那满园春色吸引，从而因此激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李老先生并没有指望白寻能够唱的多好，之所以教他这句，只是因为自己极爱这句。

唱完这句后，李老先生便坐直身子，他慢慢地倾斜茶壶，将茶水倒入茶杯里，直到茶杯里装满了茶水。他抬起茶杯，闻一闻茶香，然后品尝了一口茶水。

李老先生想着等白寻唱完后，便假意夸他几句，以免打击小孩的自尊心。

白寻顿了顿，而见小孩迟迟没有开口，李老先生刚想开口说“算了吧”

便听见白寻唱了起来，小孩的声音略显稚嫩带着轻微的沙哑，想来应该是许久未开口的原因。

青涩的声线略显紧张，未经训练过的嗓音转音时带着些许不熟练，但是却唱出了杜丽娘面对满园春色的赞叹以及对自己青春被消磨的伤感。

李老先生搅茶的手停下，愣愣的听着他唱完。

他转头与他老活计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中都看见了两个字----“天才”

戏曲发展至今，如今对它有兴趣的人是越来越少，而有天赋并且喜欢戏曲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天赋极高又合你眼缘的人当徒弟吗？这不，机会就在眼前”。

老伙计疯狂的朝李老先生暗示着。

李老先生只是略微思索几下，便激动的一把抓住白寻的双手，

“小童，你可否愿意拜老朽为师，此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弟子”。

仔细看下去，其实可以发现李老先生的手在轻微颤抖，本来筋脉突兀的手此刻一用力青筋更加明显。

李老先生他的眼里闪着急切的光，那是对人才的渴望，对戏曲深沉的爱。

他是多么想要将昆曲发扬光大呀，也许他一辈子也没有实现的目标，有人可以实现呢！

李老先生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在心里准备了长篇大论去说服白寻。因为又有谁会轻易相信才认识不过说过几句话的人呢。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白寻只是思考了几下，便轻轻回握住了李老先生的手，这番动作远比那一句简单的“我愿意”来的更加震撼。

见他如此，李老先生便急切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

“家中有几口人？你可愿意同我一道回梨园”

白寻颤了颤眼睫轻声回道

“名叫白寻，我并没有家”

也许是错觉，李老先生竟从白寻的话中听出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苍凉感以及不易察觉的忧伤。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便觉得十分荒谬。

“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复杂的情感”

李老先生自嘲的笑了笑，感觉自己是老糊涂了。

为了不再提及这个令白寻伤心的话题，他转头对白寻说

“你如今住在何处，可否方便？”

“如今天色渐晚，你回去之后便收拾收拾行李吧，我们这两天就出发回梨园”。

白寻轻轻的点了点头，攥了攥自己的手心，他望着手臂上迟迟没有消下去的淤青，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终于要离开那个地方了吗？

这是梦吗？如此的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