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深了，他没再熬下去，静静的躺在床上，内心却久久不能平复。像是有跳动的火焰，在心里肆意燃烧，渐渐炽热起来。

        梦醒了，那些异样的感受在白天散去了许多，他做不到一如过去的和她很亲密，突然之间他像个临阵脱逃的士兵，不去面对她疑惑的神情。在他的身后，Camellia想伸手拉他，像以往一样靠着他，她的手却不听使唤的缩回来。Arabella没有多说什么，她明白，是那袋种子萌芽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常，多了个搭档，一连几天跑进跑出的跳舞，画画，拍视频…

       几天后，Camellia和发小约着见面。

       “嗯…约在家…”

       “我们想带个朋友一起来，可以吧？”

   “可以啊，在他下班以前收拾好就没问题…诶，那天他居家办公。”

        电话另一头的女生很高兴，升高了几个度的女声从听筒传出来。

       “太好了…我跟你说我们带的可是你意想不到的人…他可想见你了…”

        她们又聊了一小时，最后挂了电话。她上楼，书房虚掩的门里传出了交谈的人声，不经意的一瞥，齐刘海的女生靠近了敲键盘的人，系上他松散的领口，衣扣最终没有系上，他握住她的手。他对她说了什么，刚说出口的话被一阵电话铃声盖过，他不得不先接电话。逐渐升温的盛夏，她换上了露肩的白色上衣，加上蓝色的牛仔裙，纤细的身材得以展现。她的发丝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指尖，起身替他整理文件时，她从门口看去，她们的视线交汇到一起，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等她回应，又回身与他沟通…

       她没多停留，径直走进画室。找颜料，继续未完成的画作，应该很容易的，她的笑挥之不去，她试图放下乱七八糟的情绪，那一幕却反复出现在脑海。她来后，她与他明显少了很多独处时间。他们那样融洽，很平常的对话，回想起来却给内心带来无尽的落寞…他们的关系淡了许多确是事实。果然是贪心在作祟吧，从记事起突然淡了的友谊，融不进的圈子，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望而不可及的理想…望而却步的感受从未有人与她共同体会，还可以有耐心与自己抱怨不快，分担忧虑的知己更是寥寥无几，一向孤僻的不合群，只有自己知道，在无数个夜晚时而文思泉涌，编着无人问津的故事，时而忍受着得不到的痛苦，面对窗外的夜景独自咀嚼着无尽的孤独。两个人的生活多出了第三个人，改变了他一如既往的与自己亲密无间，还比自己更聪明，更漂亮，才更与他交好，才会这样吧…

        大抵是得不到过于常见，时间久了她似乎释怀了。但释怀与否，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和熟人说的一样“冷淡了很多，无欲无求，与世无争”，幼年时想要的那些被自己视为幼稚，得不到的失落久久的埋在心底，炽热的欲望时不时在心情低落时翻涌，如同瓶中未燃尽的火柴，长久不灭的火焰。

        很久才缓过神来，她尽力克制住那些不明不白的感情，她想了很久，手中的颜料拿成了蓝色，画笔沾了几种颜料，不知何时脸上，手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彩色，深深浅浅的艳丽色彩，怪诞又滑稽。

        她没有继续那幅画，扯下围裙，随手扔在阳台上，简单收拾画具，胡乱洗去手上的颜料，失魂落魄的回到卧室。很少在白日瘫在床上，莫名的失落感涨潮般袭来，吞没了她。天花板的光影变幻着，恍惚间她来到一片白色的世界，脚下的台阶，想要感知未知的前方，他拉起她的手，向上跑去。高塔一圈又一圈的台阶，长的就像没有尽头。等她回过神，已经到了高塔的最高点，清凉的风从远处吹来，日光从天边照下，却不见他的踪影。脚下的高塔像块柔软的蛋糕，没了支撑力，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在空气中。意识逐渐模糊，脚下坚硬的触感变成虚无，她的身体变沉了，快速的下落，周围的建筑在眼前飞快的出现，消失…

        没有感受到预想中落到地面的疼痛，静静的沉入深海，被冰冷的海水包裹，她没有一丝挣扎，与吃饭，上课，一样平常。办公室不经意的一瞥，她笑的很温和，不过几秒而已，为什么…那么像个胜利者…

她对她笑了笑，转身走向书柜，桌面收拾了一阵，少了很多文件。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轻盈的从他身边走过，柔软的指尖时不时与他的手背若有若无的厮磨。她的身上用了香水，丁香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他不知不觉间皱了皱眉。

        他挂了电话。

      “那几个策划案，我有拿给他们看一眼，他们和我想的一样，提议都很有创意，那几个细节上优化下就可以了。你的香水味太大了，不要靠的太近。”

       “呃…好…”

        他周身的空气仿佛又一次凝固了，她随之一震。最后还是木讷地道谢，上一个项目的会议基本完工，她想起时间已接近正午，便不再多言，默默收起策划案。

        “你要没什么事，可以做饭了。”

       他的眼睛正视着笔记本，若有所思。

       昨夜剩余的意面足够作为午餐，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他关了笔记本，走向画室。他思索着该如何很自然很随意的叫她吃饭，与过去一样轻松。直到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过了画室。

        这次的画室里没有人，门虚掩了一半。

      莫名的忧伤从心底升起，或许是有些饿的原因，心底隐约的低沉，混入几丝似有若无的愧疚，他不确定是什么情感，突然之间心里空空落落，愧对于她的失落。

他想了想，她走后，脚步声在不远处停止，二楼的房间不多，迟疑了一会，走向走道尽头。她的卧室在走道的拐角处，一向不吵不闹，无事便待在卧室，他思考过她可能会做的事。她会不会追朋友推荐的新剧？会不会和她们打游戏？他想过问问她，转念一想又淡忘了，毕竟不重要。过去几年虽有亲近，始终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他对她独处时会做什么从不试图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