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时清去陵园的那一天，天空中扬起飘飘洒洒的雪花。和十年前12岁的时清捧着母亲骨灰盒嚎啕大哭的天气一样。　　

时清外套纯白色的兔毛大衣，内搭粉色小香风套装，长裙到脚踝，裹上毛茸茸的围脖，头戴粉色贝雷帽，看上去不像是扫墓的，倒像是要和心上人约会或者和好姐妹相约逛街的。　　

或许因为下雪的缘故，陵园今天人不多，这是燕城非常有名的陵园，里面长眠的绝大多数都是有功之臣。时清熟悉的和门口的保安大叔问好，拎着食盒和挎着包包，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冰天雪地间。　　

熟悉的路线，熟悉的墓碑，熟悉的照片。墓碑前已经落满了积雪，照片上的女人年轻、漂亮，笑的特别明媚。

时清从包中掏出小扫帚，仔细扫去积雪，又拿出一把大伞，罩在墓碑上方。紧接着又拿出一把折叠椅，坐在上面。　　

“我来看你了，想没想我？这个大衣是杨阿姨带着我买的，其他都是我自己挑选的，怎么样，我眼光是不是很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小时候还说我黑不溜秋，只知道吃不知道臭美，我现在依旧喜欢吃好吃的，可我化妆很厉害，还考了服装搭配师呢！”时清边说边从食盒里拿出准备好的食物。一盘接着一盘，都还冒着热乎气。　　

“是我亲手做的，有泡馍，有葫芦鸡，还有辣子蒜羊肉、炒凉粉、柿子塌糊、肉夹馍，没忘记臊子面。想不到吧，你做饭那么难吃，生出来的闺女厨艺却那么好。我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你不用担心我饿死自己。”　　

“也不知道你在地底下有没有家乡美食吃，找个你老乡，让她给你做。你和时老头应该会面很久了吧，真讨厌，你们两个是重逢了，丢下我在地上。不都是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吗，我看我就是父母爱情的累赘，你们两个谁都不带我，谁都不考虑留下我一个人怎么活。”　　

“我去了你老家读书，那个地方历史底蕴丰富，我看到好多历史文物，只是我没有读历史专业哦，我读秘书专业挺好的，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能打高尔夫这么高级的东西，空调吹着，办公室坐着，比你俩在外面风吹雨淋还要进热带雨林好多了。”　　

时清絮絮叨叨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她像是和久别未见的母亲唠家常，分享着自己的开心事和不开心的事。说到进入明灏而不是进入国坤的时候，时清笑的乐不可支。

“我聪明吧，知道孟宴臣比孟叔叔潜力大，我相信付阿姨和孟叔叔不会亏待我的，肯定让孟宴臣关照我一辈子，我这个工作多稳定，能好吃好喝到老，退休后五险一金交着，我还能出去旅旅游，逗逗蛐蛐。”　　

“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我把自己养的很好，非常好，你和时老头可以放心了，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我会结婚、生子、老去，会幸福的过一生的。”说到这里的时清，话语中已经带上了抽噎声。　　

“你怎么那么狠心啊，就那么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结婚的时候没有爸爸妈妈送我怎么办啊，我连过年团圆的人都没有，我可以做一大桌年夜饭，可只有我一个人吃。我将来有孩子了，才不会学你这么狠心呢，只要爱情不要孩子，我会陪着我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会告诉我的女儿，第一次经历生理期如何使用卫生巾，会给我的女儿买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衣服，会给我女儿做一大桌子美食，她想吃什么我就给她做什么，我要让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童年，有爸爸妈妈的疼爱。才不会像你们呢，只管生不管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