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篇

十几日后，弈肆醒转，发现自己回春堂里。

弈肆披衣起来，走到院子里。

见轩也在此，并没有多大反应。

轩沉默了半晌才问：“为什么救我？”

弈肆笑嘻嘻地说：“你死了，你体内的蛊也要死，我养那蛊不容易，不想让它死。”

弈肆给他倒了杯水，商量着说：“我虽抓了阿念，可并未真正伤害她，只是戏弄了一番。你手下人伤了我，我也没让你好过。相柳虽然用我做了陷阱，但我也放了你。我们就算一报还一报，能否扯平？”

轩问：“什么时候给我解除蛊？”

弈肆思索了一会儿说：“等你离开清水镇时。”

轩的手指轻扣着几案，“为什么不能现在解除？”

“你是心怀高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清水镇，等你离开时，我必会解开蛊。这蛊并无害处，唯一的作用不过是我痛你也痛，只要你不伤我，你自然不会痛，我不过是求个安心。”

“好。”轩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回头，“有空时，可以去酒铺子找我喝酒。”

弈肆拱手道谢：“好的。”

轩扬眉而笑，“注意些身子，有伤时，禁一下欲吧！”

“……”弈肆茫然不解，他几时开过欲？

轩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笑着离去了。

这几个月，她一直住在回春堂，不知道是小六良心不安还是怎么的，日日为她煎药。

傍晚，飘起了小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老木烫了热酒，吆喝着弈肆，小六和串子陪他喝酒。

弈肆早早就睡下了，另一边的小六却还在和轩谈话。

轩问：“那你和弈肆呢？”

“她只是把我视做家人”

“我能看得出来，她活不久了，这是为什么？”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

小六那晚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会从轩的口中得到弈肆的身份，还有故事。

第二日，弈肆被小六约到河边。

小六说：“你想回家吗？”

弈肆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从轩的口中得到了弈星的消息，他在你失踪后又练了一枚母棋，只是没过多久他就被自己的弈棋搞得疲惫不堪，一夜间白了头，他不愿意在提起母棋二字，为那副弈棋取名为弈难。”

弈肆声音颤抖，“那后来呢？”

“后来他死的时候，将你的棋盘丢入火中烧个精光，而那副弈棋陪着他一起入葬了。”

小六见弈肆一动不动，他也不打扰弈肆，直接就走了。

——

寒冷的冬季过去，温暖的春天来临。

弈肆走进酒铺见几人正在下棋，她也上去看看，小六见是弈肆连忙赶人。

小六说：“你就别瞎掺和了，你要是下棋就没人下得过你了。”

弈肆也就看看，“我才不和你们这些臭棋篓子下。”

四人出了铺子，沿着街道边说边走，其实就是小六和轩打嘴皮子仗，璟和弈肆安静地听着。小六说得开心，璟眉眼中也都是笑意。

突然，有人高声吆喝着让路，他们四人也随着人潮，站到路边。

弈肆也不爱热闹，没多久就走了。

夜晚，沿着青石小道走到河边，弈肆坐在石头上发呆。她摘下一枝野花，把花瓣一片片撕下，丢进水里。

突然，白雕呼啸而下，弈肆一声惊呼未发出，已经被相柳抓到了雕背上。

弈肆挥挥手，嬉皮笑脸地说：“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如果轩死了，我会更好。”

弈肆不敢说话，紧扣着相柳的胳膊，怕他说翻脸就翻脸，把自己扔下去。

白雕飞到了他们以前来过一次的葫芦形状的湖上，未等白雕降落，还在云霄中，相柳竟然拽着弈肆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弈肆骇然，如八爪鱼般抓住相柳的身子。

耳畔风声呼啸，相柳看着她，冷冷问：“拿你做垫子，如何？”

弈肆拼命摇头，眼含哀求，相柳不为所动。

疾速坠落，好似下一刻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就在要砸到水面的刹那，相柳一个翻身，把弈肆换到上方。

扑通一声巨响，两人没入水中，滔天巨浪溅起。

即使相柳卸去了大部分的撞击，弈肆仍被水花冲击得头昏眼花，全身酸痛。

因为手脚太痛，使不上力气，她再抓不住相柳，身子向下沉去。

相柳浮在水中，冷眼看着她向湖底沉去。

弈肆努力伸手，却什么都抓不住，眼前渐渐黑暗，就在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口鼻中涌进水时，感觉到相柳又抱住了她，冰冷的唇贴着她的唇，给她渡了一口气。

相柳带着她像箭一般向上冲，快速地冲出了水面。

弈肆趴在相柳肩头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子里、眼睛里都是水。

相柳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面，“他能感受到吗？”

“嗯。”

“为什么不解？”

“我已经解不了了。”

相柳沉思了好一会儿后说：“唯一能尝试的方法就是把蛊引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去祸害别人。”

弈肆认真地说：“我唯一想祸害的就是你。”

相柳轻声而笑，“那就把蛊引到我身体里来吧。”

弈肆讥笑，“你有这么好心？”

“我会在他离开清水镇前杀了他，你就不用烦恼如何解蛊了。”

弈肆感觉脚不再发抖了，滑下他的身子，慢慢地游着，“杀他能匡复神农吗？”

“不能。”

“你知道吗，我见过主人了。”

“什么时候？”

“梦里。”

“他说他有新的棋子了，不需要我了。”

“那你恨他吗？”

“恨，但我更恨我自己，恨我愚蠢到轻易相信一个人。”

相柳抬手，轻轻地抚过弈肆的头。弈肆吃惊地看着相柳，“我们这算月下谈心、和睦相处吗？”

相柳说：“算是。”

弈肆叹气，“和睦时光总是短暂，就如人世间的欢愉总是刹那。花开则谢，月圆则亏，但凡世间美好的东西莫不如此。”

相柳讥嘲，“是谁说过再美丽的景致看得时间长了也是乏味？”

弈肆但笑不语。

天快亮时，弈肆才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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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章就防风邶了，但是有几章弈星这个角色篇，可以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