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圣有言,得贤天下治,不用贤则天下亡。”
“本王复国后,州郡县人事未做更替,地方官吏多为旧时人物,其品德治绩恐须严加考评,以定赏罚,以为黜陟才是。”
“一如那本地父母官胡县令,他职事粗理,背公向私,居官饰诈,欺民媚上,贪浊无能,甚至,甚至还经营妓院!”
“这等劣官,却依旧由他治理着如此大县,简直岂有此理!”
楚天佑越说越愤慨,捏紧了手中的折扇,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着实是把丁五味吓了一跳。
“公子说的是,那胡县令是该严惩!”
李中丞应和道。
“所以,要烦请李老进京,将此密简交于丞相。这内中,有我研拟的官员课考制,请丞相颁布实施,据以考核朝中及地方官员优劣。”
楚天佑从掏出一本册子递交到李中丞的手上,郑重交待道。
“老臣定不辱命!”
二人的谈话在丁五味看来很是荒诞,只能默默在一旁鼓掌作乐。
“小羽?”
楚天佑刚想和李老交待接下来的事情,抬头就见刚上酒楼朝他们而来的赵羽。
“公子。”
“侯爷。”
赵羽闻声寻来,与楚天佑和李中丞互相问候之后落座。
“你不是还在守庐,为何又出现在此?”
楚天佑疑惑道。
在他身边的丁五味看着这个身后背着一柄大刀,身形魁梧矫健,浑身上下英气逼人,冷傲不羁的青年,不停犯怵。
“左相曾修书将屠龙会一事告知于我,料定叶贼父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嘱我留在公子身边以为随扈。”
“另,国主驻跸于本县百花楼妓院一事已传至长安,丞相听闻后心急如焚,要我赶来劝谏公子,我才一路赶来,碰巧在此处遇上公子。”
“那就再好不过了。”
闻言,楚天佑笑道。
“小羽,这是丁公公。”
“丁公公,这是赵羽赵侯爷,还不快拜见拜见?”
楚天佑向二人介绍完又颇有玩味儿地看向丁五味。
“我?我拜见他?!”
丁五味忿忿不平道。
闻言,赵羽仿若无意般摘下自己的佩刀一把拍在桌上,眼神却始终直勾勾地盯住丁五味。
“拜见侯爷,侯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被赵羽这一吓,丁五味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连忙弯腰行礼。
“哈哈哈哈哈哈。”
“你得早日习惯,这往后啊赵侯爷可是要跟我们一道行走江湖的。”
楚天佑见他这样,不免好笑道。
“什么?他要跟咱们一起?”
“我说兄弟,你的武功已经够高的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人吧?”
丁五味一边看着赵羽的脸色一边凑到楚天佑的耳边小声说道。
“欸,咱们要去分人家的钱,仇家一定很多,我这是猛虎难敌猴群啊。”
“更何况,赵侯爷打遍天下无敌手,定能保你平安分人家的钱。”
楚天佑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道。
“那,那他的酬劳怎么算?”
“一天十两银子。”
“什么?!”
“他一天要分十两银子?那这钱谁给?”
“额,自然是你七我三喽。”
“我七你三?他他他,他凭什么一天拿十两银?!”
丁五味激动地理论。
闻言,一息之间,赵羽扬起的大刀就精准落到了丁五味置于桌上的手的指缝间,只差毫厘,便可将他的手指截断。
赵羽戏谑般撇了丁五味一眼,收回大刀,无需摸索,大刀就稳稳回到刀鞘内。
“如何?他可值这十两银?”
楚天佑打开了折扇摇了摇,嘴角上扬,冷静看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淡淡说道。
“值!值值值!”
丁五味抽回自己的手举在面前,一根根数着自己的手指,确认完好之后长舒了口气。
一旁的李老本来就不看好丁五味,见这一幕,心中倒是舒坦了些许。
“走吧,这胡县令的官帽也是时候该摘下来了。”
楚天佑一把收起折扇,淡然道。
“我说兄弟啊,你脑子坏掉了?我们是要去兜银子的,你竟然想去撤那个胡县令的职?你真是气死我了!”
丁五味在李中丞和赵羽的眼皮子底下挪到了楚天佑的耳边,拿着他的羽扇做遮挡,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你...”
“砰!”
他说话的内容被李老和赵羽听见,二人皆感气愤。
赵羽抬手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犀利看向他。
“额...”
“我,我说这个,胡县令当县官开妓院就该撤职,撤得好,撤得妙!”
感受到两边犀利的眼神望向自己,丁五味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
“走吧。”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楚天佑起身离席,赵羽和李中丞也紧随其后,只剩下丁五味在身后巴巴地结账。
“这衙门里最最赚钱的门道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途中,丁五味卖着关子向他们说道。
“是什么?”
赵羽问道。
“这民间俗谚,金库房,银库房,不如刑房一个晚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专管法判及牢狱诸事的衙门刑房只要在刑案上或牢狱人事当中略眨眨眼,动动手脚,就能从中获取惊人的好处。”
“内中名堂,可真是七天七夜也说不完呢!”
“要知详情,恐怕得自己过一趟刑房,受一回劳灾才能明白。”
丁五味看着眼前这不识半点官景民情的二人,无奈叹了口气,而后又手舞足蹈地跟他们解释完,就自顾自走在了前方。
“小羽,方才五味说的你可听到了?”
赵羽闻言,点了点头。
“传我密旨回长安,令大理寺协李老考察各州官吏。并令白珩暗中调查百官,若有违我朝律法,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者,必严惩不怠!”
“是!”
“待会儿我先入县衙,你跟五味在县衙外等候李老,一个时辰后,再入衙门寻我。”
楚天佑听完丁五味的说辞,表情愈发凝重。
丁五味这人虽看着不着调,但是民间许多事,他确实比自己要知道得多。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一趟牢房,亲眼瞧瞧这个中详情。
“是!公子。”
一个时辰后,赵羽出示忠义侯令牌入县衙寻人。
“什么?!”
“你们竟敢将国主关起来?!你们,你们...”
一番询问之后知道那胡县令将楚天佑关了起来,赵羽拍案而起,气愤不已。
随即转身赴牢房将人放出。
“你等,妄拿贫民,拷打栽赃,吓索事主。”
“你等嘱贼扳诬,任意杀囚,枉法害民。”
“你等,你等...”
“你等之恶已是罄竹难书!罪不可恕,依律当斩!”
楚天佑坐公堂主位,强压着怒火,将他在牢房中所见之事一件件一桩桩给他们列了出来。
审判结束,随着惊堂木落地的一声,堂下之人狗急跳墙,意欲行刺,被赵羽察觉当场将其结果。
楚天佑压着怒火阖上了双眼,不再看堂下发生的一切。
“公子当真要将此人带在身边?”
城外竹林,赵羽望了一眼走在不远处的丁五味,向楚天佑询问道。
“小羽,这江湖人江湖事,咱们要是想行走江湖,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笑着解释道。
“公子说的是。”
赵羽虽一开始也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将一个江湖骗子留在身边,但听完他的解释之后,倒也十分认同。
他们一直隐居深山,不然就是藏身军营,复国后也未曾深入民间,与他们相比,丁五味确实也有他的长处。
“五味,你要去哪儿啊?”
“五味兄?五味?”
见丁五味越走越远,楚天佑便唤了他两声。
“对啊,丁公公,咱们前往清河县应该直走才是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羽说道。
“叫叫叫,叫什么叫?!”
“从现在起,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是谋不同,不相为道!”
丁五味忿忿说道。
“你说的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天佑收起了扇子,笑道。
“就是谋不同,不相为道。”
“我谋的是钱财,你们谋的是棺材!”
“钱没分到一个不打紧,连朝廷命官你们都敢杀,分明就是找死。”
“咱们哪,就此分开,后会无期!”
丁五味一股气说完,调头就走。
“欸...”
楚天佑拿着折扇的手探了出去,刚想挽留,耳边就响起几声细微的铃铛脆响,令他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伸出去的手落回身侧,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天佑哥怎能说话不算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铃兰手镯是他赠予她的,铃铛的声音十分独特,所以只听声音,他便能知道是她。
“天佑哥说好了要等我回来再走的。”
白珊珊一个飞身落到了二人面前,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一脸幽怨地望向他们。
“珊珊?”
赵羽对于她的出现倒是有些惊讶。
“哇!好标致的姑娘。”
丁五味闻声转身,就见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身姿窈窕,长相清丽绝尘,不禁让他驻足停留。
“如今我回来了,可以与你们一同上路了吗?”
白珊珊接着问道。
“这...”
“当然可以!”
“我说了算,我说行就行!”
楚天佑还未回答,丁五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几人面前,抢先开口道。
“在下丁五味,是这伙人的当家的,非常欢迎姑娘与我们同行。”
丁五味接着介绍道。
如果说跟他们两个行走江湖需要玩命的话,有美人相伴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谢谢您了?”
白珊珊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感到很奇怪,她眼神略带询问般望了一眼楚天佑,见他嘴角含笑,没有反驳,便知他已是默认,就开始和丁五味攀谈了起来。
“客气,客气。”
“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白,白珊珊。”
……
“公子,珊珊她…”
看着被丁五味围着问东问西的白珊珊,赵羽疑惑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小羽,给白府去一封信吧。”
“信中内容是?”
“就说,珊珊她暂时养在本王身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请白公放心。”
楚天佑对上他疑惑的目光,笑了笑,无奈摇了摇头。
他如何不知此行危机四伏,但他更知那妮子的脾性,就算自己不让她跟,她也不会乖乖回长安。
那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总是安心些。
“是。”
赵羽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