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江易自觉倒霉透顶。
不过是向那个没什么人在意的私生子宣泄了一回情绪、无非是半杯咖啡泼上了一条裙摆和一双嫩生生的腿,他丢了工作,一份丰厚到本可以养活他全家的工作。
他在烧烤摊子喝了个烂醉,拎着啤酒瓶走在昏暗无人的午夜巷子,间或还会啜上几口,然后阴沉着一张脸,沉重步伐回荡在墙壁间。
酒精上涌,涨得他一双眼通红。他走得摇晃,来不及看清前路,直到被人拦下,是他撞上了人墙。
他抬头,对上丁程鑫的眼。
是丁程鑫吗?冯江易有片刻的恍然。他没见过那个窝囊至极的年轻男人这副表情。
他穿一件黑色套头卫衣,锋利的眉下头,很锐利的两只眼。乌泱泱的瞳仁,冯江易看见他身后圆润的一轮月,隔着云雾看不清,而面前这人的眼,像黑色的满月。
他仍旧很冷,黑白分明的眼眸明明是世界上最没温度的色彩,他就这样凝着他,目无波澜。
像在看一个死人。
酒精麻痹了神经,冯江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但他自恃总是要强于面前这个窝囊废的,于是他挺一挺胸脯,仍旧往前:
冯江易“干什么?你这个废物,解雇了我还不够?”
冯江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没有那个付述撑腰,你就是丁家的一条狗!”
冯江易“不就是长了一张好脸吗,我呸,你他妈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冯江易“老子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子不怕你!”
嘴巴里逐渐变得不干不净,他甚至攥紧了拳头要动手,又一句脏话凝到口边,却被生生打断——丁程鑫,一拳打上他的脸。
他下手很重,拳拳到肉,长期堆坐在办公桌前的一摊肥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冯江易口鼻流血,已经开始求饶,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才终于看清对方方才随手放置在一边的东西。
热水瓶。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顶着满头满脸近乎骨折的伤,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冯江易“你想干什么?我会报警的我告诉你,丁氏不会保你的……”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惊起半树黑鸦。
丁程鑫倒完了一整瓶开水。倒到最后,冯江易瘫软在地,剧痛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慢慢抬了抬嘴角,那双眼睛仍如满月,风摇不动云遮不得。他就那样看着他,毫无波澜。
然后他离开,黑色的背影被月儿拉得很长,脚步声微不可闻,像夜的鬼魅。
有一件事冯江易想错了。即便他被人送进医院,在治疗结束后第一时间拨打了报警电话,也是伤不到丁程鑫分毫的。
丁程鑫避开了全部的监控,也专程戴了手套。况且当时他喝得烂醉,根本不具备辨认能力,供词多半也不奏效。
警方还是联系了丁家的,丁程鑫配合一切调查,但刘耀文早早修改了丁家为丁程鑫安排的公寓内的监控,调取监控发现,丁程鑫当晚在他的公寓内从未离开,就此,他完全洗脱嫌疑,就连得知此事的丁氏父子,也根本不相信他们这个怯懦的私生子敢做出这么疯狂的事,他们随手打发了警察,只当听了个笑话。
于是冯江易几乎被滚烫的开水烫废了一双腿,就连当时身上穿的裤子都粘连在了皮肉上,医生护士处理了三个小时,之后更是整整一个月才算恢复,从此还留下了无可恢复的大片疤痕。但即便如此,警方没能找到肇事者,最后竟以酒醉后误伤自己草草结案。
刘耀文歪在他柔软的老板椅上,加班一夜,白净的脸上明晃晃两个黑眼圈:
刘耀文“我说老板,下一次做夜之使者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老通宵我伤不起啊。”
平常一天24小时花20小时打游戏的时候倒是很伤得起。
丁程鑫瞥他一眼:
丁程鑫“你不改也可以。”
他做这事的时候就没怕后果。这种事,区区几天局子,他不是蹲不起。冯江易伤了付述、任何人伤了付述,他一条贱命,都可以拿去搏对方的生死。
他心尖尖上的人,谁也伤不得。
只是可怜了刘耀文,一片好心付玉壶,他在一旁叫苦连天——他们Meaning软件一路向好,金融与影视也蒸蒸日上,集团本预计明年就要上市,还没走到那一步老板先留案底,他哪里顶得住?
唯有这其中最清醒的杭昭,坐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一个故意伤人,一个篡改监控录像,两位大哥莫说二哥,到底有什么好争?
这个公司,没她迟早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