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Iris

第一次见丁程鑫，也是北半球的夏天，不过是在兰顿。

　　在英大学生圈子里突然爆红了一间餐厅，付述本对于吃喝这些事上无意，奈何她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夏椰川，一个英籍华人宋呓语同学，两个女孩皆奉吃遍天下美食为人生信条，听说这事儿的第二天，她就被迫带到了餐厅现场。

宋呓语“这儿火也不单单是菜好吃，我听人说这里有个华人服务生，帅到统一各国审美——付小姐，大三了你还没谈场恋爱，能不能着点急？”

　　生意火爆，难免要排队，虽然也是空调环境，但付述吃不得这种苦，转身就想跑，被宋呓语抓了个正着。

　　她苦不堪言：

付述“夏椰川也没谈过恋爱，你怎么不为她着急？”

宋呓语“她……跟你情况能一样吗？”

　　言之未尽，人家夏椰川手握青梅竹马，到底与她这孤家寡人不同。

　　付述掀了个白眼：

付述“那您老人家自己也有对象，怎么不带着你马哥来？”

宋呓语“男人，男人晓得什么美食，男人又晓得什么帅哥？”

　　总之，说说闹闹，她到底没能逃脱。两个见了美食眼睛都发绿的女人一左一右架住她肩膀，把她生生按在座位上。

付述“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在英国追求什么美食。”

　　吃惯了山珍海味满汉全席的人，来到国外的每一秒都纯属煎熬。付述在国内时也不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后来吃了两顿炸鱼薯条调理好了。

　　然，人已经坐在这里，千辛万苦排来的位子也没有撂挑子做人的道理。服务生递上菜单，她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目光却被来人吸引。

　　身上是这家餐厅的统一制服，白衬衫上黑色描边，外套了一条红蓝色围裙。这种装束，寻常人很难穿得好看，可偏偏是套在他身上。他很瘦，但身材漂亮，宽肩窄腰，兼有一双长腿，恰到好处的比例，再顺着穿着往上看，皮肤很白，星子一样明亮的眼，虽然鼻梁英挺，但唇透着些微的红，显得人柔和许多。

　　他很安静。即使是被人打量也安静。也是，长得这样好的人，大约早就习惯了各色目光。他只是立在那儿，安然地等待这一桌客人点餐。

　　胡乱点了两样，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有什么忌口，等付述再收回目光的时候，已然对上两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宋呓语“不是有人说，对帅哥不感兴趣吗？”

夏椰川“不是有人说，做个孤家寡人也挺好吗？”

　　付述往她们怀里一人丢了一张卫生纸：

付述“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堵不上两个女孩的嘴，也遮不住她不受控制的眼。难怪这儿生意日日红火，有这人立在室内，人高兴得能再多吃两盘炸鱼薯条——也许吧。

　　其实论招待客人的本事，他比起天生热情的英国人来说差得远，站在那里沉默寡言，只偶尔能听到他一口流利的英语应答。他大概很早就来了英国，口语地道又动听，就连自小学习的付述都自愧不如。但他是这儿的活字招牌，故而老板大约也有意放纵，哪怕他是个哑巴，老板也会把他留在这。

　　餐食确实还不错，三位也算吃得满意，召人过来结账，照例要给小费的时候，另外两位都把目光放在了付述身上。

　　促狭好友，她们一向是有一套的。

　　偏这天赶巧，她出门之前随手拿的钱包，里头只剩下几张百元大钞。

　　那张钞票递到他手心的时候，一向处变不惊的人也面露讶异。但他没来得及推拒，递过钱来的人已经被她的两个朋友扛走。夏椰川高昂的声音还回荡在餐厅里——

夏椰川“小帅哥你就收下吧，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此后，在付述的默许之下，三人也就成了Iris的常客。丁程鑫偶尔并不在这，但架不住她们常来。后来他们偶尔也会寒暄两句，但仅止于此，不然，也不会直到回国再见，他们才知悉彼此姓名。

　　这样的会面直到半年后戛然而止。

半年后的网红店平息了热潮，每日只是照常营业，直到一连三次都没见着他人，付述才问了这次为她点餐的服务生。服务生似乎不是第一回被如此问询，他礼貌一笑，却又好像有几分不耐：“Sorry，He changed his job two weeks ago and left here（抱歉，两周前他换了工作，离开这里了）.”

　　兰顿的冬天突如其来，后有一场雪翩然而至。而付述未曾宣之于口的情绪，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从此杳无音信。

　　其实当时她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心理波动。他们交流不多，好像彼此之间只有冰冷的金钱交易，甚至称不上是朋友，没有互通姓名，更遑论别的。相交线从此再也不见，本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可是，她以为他会告诉她的。

　　即便朋友关心，她也没再提过Iris和他的事。那一年她二十一岁，即将大学本科毕业。生命中了不起的遇见还有很多，匆匆过路，本就微不足道。

　　她只是再也没有出现在过Iris，即便那仍是学校附近味道最好的一家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