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记本的扉页

　　“我再也不想听见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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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许枳衍抽烟喝酒打架，偶尔也会梦到他说想他。可是那个人根本就忘了许枳衍。简谂无数次的翻找着那个人的社交账号，想替许枳衍寻找他爱她的痕迹。

　　可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那个人朋友圈里的合照换了一个又一个，暧昧关系结束了一段又一段，字里行间，或是从前的同学照，有关许枳衍的，简谂一点都没找到。

　　与那人塞的满满当当的朋友圈相比，许枳衍几乎空白的动态更是显眼。

　　唯有一条一直高悬不落。

　　“你离开后，我会毫无征兆的崩溃。好几次刀片差一点划下去。我不想你一点都不想。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听见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对不起。”

　　简谂见过许枳衍朋友圈背景一直换，从娇艳欲滴的玫瑰到枯萎的玫瑰花瓣，从破晓黎明到日落黄昏，从皎月星辰到昏暗路灯。只有那一条动态一直没变。

　　简谂笑了，可眼泪也是怎么都止不住。

　　她知道她的神明为什么要偏偏选择高考结束学生返校填志愿的那天跳楼。

　　不是一时兴起，是蓄谋已久。

　　小警察递到她眼前的纸巾将她拉回了现实：“节哀顺变。”

　　简谂接过纸巾道了声谢谢。

　　谢的是纸巾不是节哀。

　　节哀顺变，可是那样一个救她于水火中的神明长眠于闷热的夏天，叫她怎么可能节制住悲哀。

　　许枳衍，你再等等我。

　　等我带你去看海。

　　我知道你不愿被困于四四方方的墓碑里，所以，我会带着你一起向前。

　　——

　　联系好火化许枳衍的人，简谂又去了一趟许家。

　　——为了许枳衍还剩下的东西。

　　简谂敲了敲门，随即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待着。长久的寂静之后，许母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不耐。

　　“什么事？”

　　“伯母您好，我是简谂，我想拿走许枳衍剩下的东西。”

　　简谂没说遗物，因为许枳衍于她而言一直都在。

　　许母闻言掀了掀眼皮子，不紧不慢的将门完全推开，脸色冷淡的朝着巷口努了努嘴。

　　简谂不明所以，却又见许母轻蔑一笑，眼角的皱纹翻起，颇有一种耀武扬威之势：“她剩下的东西呀，巷口垃圾桶里呢。留在家里多晦气，会拦了我儿子的富贵路。”

　　简谂眼眶瞬间红了，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分明可见，死死咬住的嘴唇霎时泛起了白色。她觉得呼吸一窒，胸闷的喘不过气来。

　　艰难的从唇齿间吐出谢谢两个字，便发了狂似的向垃圾桶奔去。

　　转身的一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时间哭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她只是，在替她的神明委屈。

　　——

　　大大小小的垃圾散落在两个垃圾桶里，这里几乎什么垃圾都有，没有人认真做过垃圾分类。混散在一起的垃圾散发出一股恶臭。苍蝇迟迟在垃圾桶上空打旋，因着简谂没再向下靠近。

　　简谂红肿着眼，一点点在垃圾桶里翻找着许枳衍的东西。

　　她早上扎好的丸子头散落下来，皮筋早已不知掉到何处。碎花白裙上沾染了数不清的灰尘，隐隐也散发出一股酸臭。白嫩纤细的手指间滴落着灰色不明的水汁，擦出很多道红痕，却依旧一次又一次执拗的伸入垃圾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封面上带着一个小熊的扣带笔记本从垃圾桶里被拿出来时，简谂这才堪堪停下。

　　她见过这个本子，在许枳衍那里。

　　许枳衍曾眉眼带笑，将这本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这是我在家里唯一的牵挂。”

　　这本子是许枳衍十五岁生日礼物。也是她前十五年唯一收到的生日礼物。

　　简谂艰难的勾起一抹笑。

　　“我没有辜负你，我替你把它找回来了。”

　　将手和笔记本认认真真用碎花裙子擦干净，简谂这才起身，一股酸麻传遍全身。

　　她脚步一踉跄，膝盖半弯，差点跪倒在地上，靠在身后墙上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抬眸打量眼前的景象。

　　望见眼前的垃圾还有不少，简谂愣了愣，一道沙哑的声音却突然传入她耳中。

　　“小姑娘，你快些回家把衣服换了吧，这地方我来就行。”

　　是一个穿着黄色薄长外套的老太太。她头发苍白，皱纹几乎堆满了脸，但依稀可见眉眼温婉，此刻眸子里的蓄满了笑意，有着一种很明亮的光。

　　是她在许枳衍眼里从没见过的光。

　　“可是……这里应该平时根本没有人管吧？奶奶，您不用为了我特地来收拾的，不值得的。”

　　简谂迟疑着开口，嗓子隐约传来一阵痛意，她垂下眼眸，神色有些淡漠。

　　嗓子发炎了啊。

　　原来已经哭了这么久了吗。

　　上一次这么哭的时候遇见了许枳衍，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认识许枳衍之后她很少再哭，一是因为许枳衍不喜欢眼泪，二则是因为做许枳衍的小跟班根本没人敢欺负她。

　　许姐。

　　想起许枳衍，简谂眼泪又泛至眼角，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垂着眸子盯着那人宽大的裤腿之下一双泛白的布鞋，鞋面上绣着几个小巧的绽放的花苞，不难看出绣鞋的人的心灵手巧。

　　简谂敛了敛眉，抿着唇说不出什么话。

　　如果是为了她而增加自己工作量，那根本就是不值得的。

　　“没事啊小姑娘，哎呦你就当我今天想奉献社会吧。小姑娘，快走吧，你怀里那个本子应该也需要洗洗，万一洗晚了洗不掉了怎么办是吧，所以，快走吧。”

　　简谂捏住手里的笔记本，迟疑了一瞬。

　　“对不起，谢谢。”

　　简谂冲着她笑了笑，从墙上直起身子向她鞠了一躬，步子踉踉跄跄的离开。

　　如果，如果许姐还在的话，她想认认真真的对许枳衍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能看到这世上的美好和光明远远大于阴暗。”

　　就如同此刻一般。

　　美好和光明远远大于阴暗。

　　希望丛生。

　　只是有人死于昨日，再也无法仰视烈日骄阳，感受人间希望。

　　——

　　回到家，简谂洗了澡换了衣服，又认真将笔记本用水冲洗了一遍这才坐到床边。

　　简谂用纸轻轻擦拭着笔记本上的水渍，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笑着又哭了。

　　擦干眼泪，这才轻轻打开日记本。

　　却见那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了四个人的名字，简谂赫然在列。

　　但其中三个名字都是用彩笔写的，只有“陆折鹤”三个字是用黑笔写的，写的很大，几乎占了半页纸。

　　在这名字下还有一行小字：“你普普通通也没关系。希望你岁岁年年都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