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墙的笑面狐狸,孙均的心思冷下来,毫不客气地和他对视。
何立不喜欢孙均的眼,全是藏不住的煞气,左眼下有条浅浅的疤,蔓至高挺的山根,他心里幽幽叹气,看向孙均的手。
茧子、疤痕都有,粗粝又骨节壮大,他知道这是握刀的手。
然而下一秒,何立的话把孙均气得七窍生烟:“脱了我看看。”
孙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脑,刚才受的气全都窜了出来,怒道:“我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话一出口他才想骂自己蠢,难怪张大刚才神色莫名,大约是风闻何立这癖好……
何立却像气笑般倒在旁边小榻里,掩着脸连连摇头:“果然是韩世忠派来的……你这样的人,怎么做刺客?”
孙均一愣,已经是第二个人说他不适合这趟差事了,且是两个权高位重的人物,他心里也要质疑起来:自己真如他们所说,不堪大任吗?
何立摆摆手,“进府之前都要搜身,但人能藏毒、藏凶的地方太多,所以才叫你脱了。”
“大人的项上人头,很多人也想要吧?”孙均盯着他一袭青衫,“怕我要谋害你吗?”
梆子声声,是戌时一更的报时,更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过去了,何立没搭理孙均的话茬:“你不是他亲信吧?”
“不是。”
“难怪啊……这么着急,甚至都没怎么训练你。”在何立眼中,现在的孙均跟一介莽夫无异,他心里暗骂韩世忠把烫手山芋全丢给他,自己却悠哉游哉。
窗外萤火忽明忽暗,他站起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见机行事,有合适机会之前,你一切都要听我的。”
孙均点点头。
可何立仍没放过他的意思,脸色忽地一沉:“但方才教你规矩,你不听啊。”
那支竹鞭还躺在地上,孙均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何立却没管,从前襟里抽出把折扇来,不由分说地对着他的腿就是一抽!
力道比那女孩的还大,痛得孙均一哆嗦:“做什么?”
“我手下的人,坐姿没有这么粗俗的!”何立和他目光对顶,丝毫不让。
从一开始,孙均就箕踞而坐,两腿大咧咧地敞着。
“大人慢慢教,我有的是时间学这劳什子规矩。”他并拢了腿,装出温驯的模样来。
何立话里还带刺:“穷地方出身,不讲究。”
“韩大人同我一样是绥德人。”孙均凉凉地说,“而且,我是来勤王的。”
“勤王就不用低头做人了?”
孙均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这人真是尖酸刻薄不可理喻:“老实说,要不是为了杀那狗贼,打死我也不来这地方,我也犯不着对你低三下四。合作这件事成了,你我都有好处。”
何立冷冷一笑:“说得那么硬气?合作?我跟你不一样,不需要挣命。不成,我继续当总管,可是你,就永远没机会出人头地了。”
孙均的心跳都要滞住。
何立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你有求于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