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终是破碎

可队伍里的陈文锦看见身负重伤的吴三省，眼底瞬间震惊，暗芒汹涌，而这些都被解语花看在眼里。

陈文锦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走到吴三省身边，靠近他耳边，“连环，你归队了……”

陈文锦的声音让解语花听了个清楚，吴邪自然也听见了。

可吴邪忍住了上去的冲动。连环这个名字，特意调查过的吴邪怎么可能不清楚？

那是解家上一任当家！是解语花懂事以来，从没见过的父亲！

在队伍里说笑的黑瞎子第一时间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不自觉将目光锁定在解语花身上。

这次没让他失望，他终于了解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解语花。

不，应该是解雨臣，一个不够完美的“人”

他无法控制自己，巨大的冲击几乎瞬间摧毁了解语花的理智，直到紧抓住陈文锦肩膀，眼底充血才渐渐有所淡化。

“你叫他什么？”

乍一听平静，但语气里含着的意味已经难以掩饰。

陈文锦感受到这样的解语花，对他感到无奈亏欠，但也残忍的再一次重复。

“我不会认错，他是连环。”

解语花的世界彻底轰塌。

他不明白…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苦苦寻找了多年的父亲，一直在扮演吴邪的三叔！

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经历那么多痛不欲生的苦难，都从来没有一点心疼！

甚至从来没有一点痕迹，保持着最完美的伪装。

为什么……为什么！？

不甘心的解语花，蹲在依旧带着人皮面具的解连环面前。

解连环闭着眼睛，并没有想他的意思。

解语花染上哭腔，声音颤抖，所有爆发的情绪紧紧抿成一条绷紧的弦，不断颤动着……

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让解语花依旧吐字清楚，字正腔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自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八岁那年，传来了你的死讯。

那是我第一次大哭，也是最后一次大哭。

八岁！我被迫登上了当家的位置。

你的死讯传来，家里支持我的长辈也年事已高，相继离去，女人们闹着分家，我看着和我同龄的孩子，都有长辈依靠，只觉自己可怜。

但作为当家，我撑起了责任！撑起了整个解家！”

解语花的声音哽咽了……

“怪不得你老是让我守好解家，却从来没有告诉吴邪守好吴家。

我一直奇怪，你明明是吴邪的三叔，为什么老是提醒我守好解家。

你告诉我！你留下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你留给解家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永远用一副玲珑心窍，铁石心肠来隐藏自己的解语花，言语中带上可悲的愤怒。

面对解语花针针见血的质问，解连环缓缓的张开双眼，直视着他，淡淡轻笑。

“你就是我留的后手。”

解连环无比平静，根本不是一个多年父亲没有见到儿子的态度。

这句话让解语花本就破碎到无可缝补的心，坠入了无穷的寒冰，泯灭无痕。

“我？” 解语花自嘲一笑。

“如果是我，你为什么去做吴邪的三叔？

如果是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像出现在吴邪身边一样，来保护我？”

质问一字一句像巨石压在解连环的心上，可他依旧没回答，闭上双眼假寐。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吴邪吗？

在他需要承担的时候，他有家里的长辈撑着天。

运气也好，在外面有一群活神仙惯着他，无论怎么乱来，都不会有任何事情。

解连环！我呢？

作为你的孩子！作为解家的血脉！你对我的责任呢？”

解语花崩溃至顶，这么多年的不甘痛苦霎时侵蚀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看着面前态度冷淡的解连环，解语花就知道这些年的坚持被打碎了，碎的无可粘连。

“你留的后手是我？九门选择的是吴邪吧！

你们上一辈所有的付出，都在为吴邪铺路！为你们选的天选之人铺路！”

极其肯定的语气，加上解连环的默认。

他舍弃童年，杀死自己，放弃了他能为解家舍得的一切！可用这些换来的努力成果在这一瞬间被否认，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到头来所有人选择的都不是他。

解语花大笑……

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没见过解语花如此笑过。

竟美的如此凄凉，让人心碎。

被所有人抛弃的他，却要为别人去奋斗，即使拼上自己的一切，也是在为别人铺路。

他自问凭什么？他比吴邪到底差在哪里？

可问到最后，解语花释怀了。

为什么要问呢？所有人都放弃了自己。

所有人都不觉得他能撑起解家，可我撑了起来，我超过了所有人的期待。

所以在心里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被期待的。

可从头到尾……

他才是最可笑的人，都没有被选择过，努力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解语花停了下来。

大笑过后的泪珠积在眼角，泛了红，平时若隐若显的泪痣，这时看的格外清楚，更显他面容精致，凄零之美。

也不知他是难过，还是释怀。

最后一滴泪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流入唇角，解语花伸出舌尖，轻舔一下。

“原来眼泪…是苦的……”

这份苦涩，快速蔓延全身每一个神经，撑扯着那根弦终于断了，断的让他恢复了平静。

他直起腰板，拍了拍衣衫上的灰，还是那个八面玲珑的解语花。

只是那双极美的丹凤眼中，本就少了生气，现在更是犹如一滩死水，即使扔进千斤磐石也再激不起一朵水花。

他向休息的解连环做拱手礼，染上哭腔的声音已经恢复平常。

“三爷，您好生休息。我去叫小邪过来。”

解语花的话吴邪听的清楚。

可吴邪并不想让他就这样结束和他父亲的交流，吴邪清楚，为了寻找解连环他做出过什么样的努力。

可当对上解语花的眼，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明明是那样有神迷人，灿若星辰的双目，却冰冷的吓人，一丝情绪都感受不到，仿佛木偶一样麻木无神。

他花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反倒安慰起吴邪。

“他毕竟做了你那么多年的三叔，去看看他吧……”

而目睹了一切的黑瞎子，恨不得冲到解连环面前邦邦打他两拳，把这个老糊涂打的不得不醒。

“就知道可劲儿祸害自家苗子！

解家长辈都是一个混蛋样，都是白张双眼睛！都是人模狗样！人面兽心！还没有我这半瞎不瞎的人看的透彻！”

他无法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此时的解语花，解家当家是不会落魄的。

九门的人身不由己，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但这不是以牺牲为前提，不公的命运无时无刻都笼罩着解语花。

要求他为别人牺牲，可明明他也只是个不太懂珍惜自己的少年，而所有的人都利用他这一点“不懂”，去推动他奉献所有。

可恶，可恨，可悲，可叹，到最后也是一声悲鸣，再无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