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多了些激动。
“要亲手系在腰间的。”她指尖掠过他空空如也的蹀躞带，冰凉的玉珮贴着少年单薄的中衣滑落。庄语迟屏住呼吸数她睫毛颤动的次数，却在数到第九下时听见三姐的嗤笑，羞恼得拽过她腰间杏色宫绦打了个死结。
骤起的穿堂风卷着碎花掠过回廊，少年起身时带翻了珐琅梅子盒。数十颗裹着糖霜的梅子滚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间，空气里炸开酸甜的气息。庄语迟盯着她裙角沾上的糖粉，忽然将攥得汗湿的梅子核拍进她掌心。
“明日……明日我要吃没沾灰的。”他梗着脖子往外冲，却被自己打的死结绊得踉跄。
三姐的笑声惊飞满树麻雀时，少年绯红的耳尖擦过叶冰裳鬓边珠花，在晨曦里晃出细碎的、无人知晓的欢喜光晕。
庄寒雁缓步走到叶冰裳身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四弟这孩子，模样长得确实不错，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叶冰裳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是个很有趣的少年，我当然喜欢他。”
庄寒雁望着庄语迟渐行渐远的背影，声音低沉而缓慢：“他学识平平，家世也普通得很，跟你待在一起，只怕是照顾不好你。”
叶冰裳指尖捻着那颗沾了糖霜的梅子核，望着少年跌跌撞撞消失在月洞门后的身影。夕阳将琉璃瓦染成蜂蜜色，她唇畔的笑意比缠枝莲纹更绵长，“庄家四郎像块裹着糖衣的黄连——”
庄寒雁突然折断廊外探进的海棠枝，碎花簌簌落在两人之间。她盯着叶冰裳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声音浸着暮春的凉意：“你该找个能替你在上京撑伞的人。”
“寒雁可知新雪为何珍贵？”叶冰裳将梅子核嵌进玉珮的缠枝纹路，羊脂白衬着褐色的核，竟像幅写意的水墨画。她指尖抚过少年扯断的蹀躞带残穗，惊起细碎金芒，“正因它落在泥里便化了，才惹人想捧在掌心。”
廊下灯笼忽地被晚风点燃，暖光在叶冰裳侧脸织就金纱。庄寒雁瞧见她用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在青砖上描摹出四弟逃跑时同手同脚的轮廓，喉头蓦地发紧：“他连替你描眉的螺子黛都买不起。”
“所以我备了十匣螺子黛呀。”叶冰裳突然将玉珮贴在颈间，凉意激得她眼尾洇开桃花色。
远处传来少年气急败坏的跺脚声，混着侍女们收拾梅子核的轻笑，她望着庄寒雁绷紧的下颌线，声音轻得像落在茶汤里的雪片，“何况我要的，原就不是遮风挡雨的伞。”
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屋脊时，庄语迟踢着石子转回廊角。他远远望见叶冰裳弯腰拾起自己跑丢的云纹锦履，暮色将她鬓边珠花晃成流萤。少年慌忙将新折的桃花枝藏进袖中，却不知自己的倒影早被一池春水出卖得干干净净。
“四弟的确生得俊俏。”庄寒雁指尖拂过叶冰裳鬓边微乱的流苏，琉璃珠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白翎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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