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雪片裹着凛冽的北风叩击车窗,檐角铜铃在呼啸中发出碎玉般的清响。叶冰裳膝头摊着半卷《盐铁论》,叶冰裳素手执卷倚在软垫上,云锦裙裾似月华倾泻,腕间翡翠镯随着翻书动作在烛光里流转。
忽觉肩头一沉——寒雁毛茸茸的脑袋正抵着她的颈窝打瞌睡,垂落的青丝缠住了她腰间鸾佩的流苏。
“既困了,何不眠?”她合拢泛黄的书页,羊脂玉似的指尖轻轻拨开少女鬓边碎发。袖口暗绣的银昙花掠过寒雁耳垂,惊得怀中人猛然睁眼。
庄寒雁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嘟囔道:“快要到地方了,想要多跟姐姐待一会儿。”
叶冰裳放下书,侧眸看向她,温柔缱绻的眼眸在此时多了几分诧异。
“又不是不能见面了,等我将府上的事情处理完就去找你。”
“姐姐是去找我,还是去找那个未婚夫?”
庄寒雁对于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庄语迟多了几分不悦,这个人怎么配得上姐姐?
“去找你,然后再见他。”
“姐姐,我有些好奇他不喜欢你,你又要如何?”
"嘘——"冰裳忽然掀开车帘,雪光映得她眉间花钿似血。她从暗格取出张泛着苦杏味的桑皮纸,密密麻麻的朱砂名录间,"张畏"二字如蜈蚣盘踞榜首。
烛芯爆出朵灯花,映得叶冰裳眉间朱砂愈艳。她的指尖抚过少女冻红的耳垂:“总要去见见他的。”羊脂玉似的面庞转向车窗外纷飞大雪,笑意里凝着冰碴:"若他实在碍眼——"
“待我料理完庄语迟。”叶冰裳垂眸轻笑,鎏金珐琅护甲叩在檀木小几上,三声脆响惊飞了车辕上打盹的寒鸦,“三书六礼的婚约,倒比不过一剂鹤顶红来得痛快。”
话音未落,纤指已叩响紫檀小几。车外影卫靴底碾雪声渐远,她从暗格取出一卷洒金笺。墨迹蜿蜒如毒蛇吐信,首行"张畏"二字被烛火镀上鎏金。
“这是。”庄寒雁指尖发颤,笺上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叶冰裳撑着素白油纸伞立在乱葬岗,脚边泥水里浮着十三具尸首,伞面溅血如红梅。
“张畏。”庄寒雁看着上面的第一个名字,略有些惊讶。
“没错,我们所赚取的银钱跟张畏有些牵连。”
“姐姐,若是被人知晓我们为张畏做事,会死吧?”庄寒雁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放到一边,再得知赚取的那些钱可能会害死自己后,她有些害怕。
害怕被人发现,然后她跟姐姐都被清算。
“放心,除了张畏,没有人知道我们做的这件事情。”
叶冰裳当初选择跟他做事,便是因为他的权势够大,还有舅舅去世后,那些人脉里就有张畏。
张畏跟舅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舅舅没有子嗣,那些银钱势力都落入了她的手里。
这次回到京城,其中有张畏的帮扶。
张畏是太傅,她赚取的银钱有七成给了他。
“姐姐,张畏若是倒台,我们俩可能就没有退路了。”
“放心,这些年来我没有让旁人抓到把柄,还有若是出事,我会想办法将你给送出去。”
叶冰裳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绝不会让庄寒雁陷入危险。
“庄寒雁,你绝不会因我而受牵连,不必害怕。”
“我不是担心被姐姐牵连而不开心,只是在想,如果张畏真的无能为力,我们得想方设法让自己脱身。”
庄寒雁语气平淡,她并不认为姐姐为张畏做事有何过错。
若非姐姐赚钱养家,为她们寻得良师,她们又怎能读书习武,掌握宅院中那些自保的手段?姐姐赋予了她自保之力,她又怎会因未来可能的祸事而心生怨怼?没有姐姐,哪有如今的舒适生活?庄寒雁并非不知感恩之人,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叶冰裳身上,姐姐虽有错,但仍是她的姐姐,不容他人欺凌。
叶冰裳微微一笑:“庄三小姐这张嘴,若是敌人,怕是要被你哄得团团转。”
庄寒雁娇嗔道:“姐姐,我是真心实意的,别取笑我了。”
“快到了,你要下车步行回去吗?”
“嗯。”庄寒雁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这样回去,他们大概不会让我进门。”
“说不定你父亲早已知晓你在我身边。”
庄寒雁一愣:“他怎么知道?”
父亲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