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郎中

是夜，江府

江阳靠着窗，觉着自己真是疯了。

他一躺下，脑海里便是满是那女人，闭上眼，面前便浮现那双眼睛，与三年前透过雾气望自己的那双眸渐渐重叠。

“我是……为了阿烟去黎家的……她好像……但那可是……黎修的妻子啊——我到底在想什么……”他伸手遮住眼睛，手很白很修长，是天生富家公子的手，手心有些细小的伤疤和刀枪茧，这是阵上杀神将军的手。

他烦躁地揉着脑袋蹲下，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

次日清晨

江阳面无表情地坐起身，脸色不大好，心里很迫切，迫切地想要知道黎烟死因的真相。

辗转一夜，仍觉得这个李媛不那么简单，尽管她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漂亮闺秀。可实在是太像了，连与黎烟相貌最为相似的黎英笙，都不可比较。或许，黎修有事瞒他！

江阳心思一动，那就不妨最后试她一试。

转眼，一个斯文的郎中揣着袖子走在街上。这郎中身材高大，白净的脸上却是一股冷淡书生气。

江阳伸手抚着染黑的发丝，脸上看不出情绪，在心里默默希望能知道些有用的东西。

黎府门前凭江家一块令牌顺利通过，先去拜见了主母黎夫人，夫人叮嘱几句便让他去为儿媳妇问诊。

院子里静悄悄的，这个点伺候完主子用饭小厮侍女都待在伙房吃东西，一切都像说好了一般，黎修也不在，李媛一个人在屋里。

江阳觉得一切都太顺利，迟疑着上前问门，还未出言问候便听里面一声抽噎。他愣在原地，缓缓神又伸手指节在门上轻敲几下。

里面的人似乎也是一滞，半晌压抑心情强装平静的女声响起：“谁啊？”

“在下是二少请的郎中，少夫人近日常常头疼不是？”江阳尽力使自己冷清清的声音听上去软一些，是伪装，也是对那双眼睛的一丝柔情。

屋内传来几声胡乱的响声，女音再次响起：“您自个儿进来罢。”

他推开门，屋里有些乱。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包袱，盘好的发髻散落一些零星发丝，漂亮的眼睛泛着红，睫毛沾了水小簇小簇粘连一起。

“让您见笑了。”女子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放下东西起身坐在案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手指虚握着，藏着几处薄茧，“劳您看看。”

“郎中”搭上女子的脉，皱了皱眉，他对医术不算精通，只是为了方便学过一二，李媛的脉很平稳，看不出哪怕一丝问题。

江阳在心里考量该如何混过去，想着不如就承认自己医术不精，看不出问题所在，没有谎言，又合理可行。

他抬眸刚准备开口，正对上女子的眼睛，女子注视着他，是打量，带着探究深深地望进去。

江阳佯装没发现，颇为自责地向她道歉：“夫人，在下学艺不精，未能诊出夫人病症，抱歉，还请府上另请高明。”

李媛大大方方地继续看着他：“实不相瞒，小女并未生病。甚么头疼，骨软，都是诓的。”

江阳不算意外，认真地看回去，等着下文。

李媛正色开口：“小女李媛，大人乃江湖中人否？敢问大人贵姓？”

“少夫人，在下只是一介江湖郎中，免贵姓蒋，夫人莫要拿‘大人’二字取笑在下。”江阳信口胡诓了个姓氏，且自猜测对方是何意图。

“蒋郎中，小女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您成全。”

“若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在下定当全力相助。”

李媛便讲来：“小女本为南方娥乡中人，家兄在当地任一小官，家母与黎家有亲，黎二少乃小女之表兄。因当地豪强要逼小女为妾，小女走投无路方求表兄收留，如今避过风头，望能诈死回乡。”

“蒋郎中”细细听完，对李媛的称呼已从少夫人变到李小姐：“小姐是想在下开一张病重的单子以示众人？”

“是……”

“应当问过二少才好。”

“您不是江少引荐的郎中么？不知您早早到了，二少方才上江府寻江少商议去了。”

蒋郎中思索片刻：“在下也当回去向江少黎少请示，明日再来拜访予您答复可好？”，说罢便要起身退去。

李媛忙拉住他衣袖：“您当真不骗我？明日再来？”

江阳一愣，女人身上传来淡淡的紫藤花香，那是黎烟常用的味道——熏香，香囊……黎烟很喜欢，于是有他的地方处处都是一抹紫藤淡香。本来已经打消的念头又冒出来：黎烟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黎烟是不是还在？

他缓过神，暗中决定要继续观察这个李媛，“君子言若九鼎，自然不会诓你。”江阳在心里默默道歉，自己这谎话扯的是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别过，回府，为不被发现，进自家院子屋子还是翻墙翻窗，褪下伪装独自思考着暗中跟踪李媛回乡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