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

沙场三年，叛军来了又去平了又反，终于献上首领之首级，归顺朝廷，永平将军江阳奉旨交接驻边军，终是衣锦还乡。

面见圣上，领赏庆功，拜见父母，办酒接风。招呼打了一声又一声，故人见了一个又一个，却唯独没有那个笑靥融春的黎三少。

江符安心中有些不安，四面打量时，看见一身素白的黎二少。

“黎修！阿烟呢？没和你一起来么？出门游历去了？”

黎修苦笑淡然，定定地望着江阳焦急的神色：“阿烟，走了……”

江阳心口一滞，强装镇定：“走哪？”

黎修眼神戚戚，他知道对方听明白了，只是又说：“走了，两年前。”

只觉心中有个什么东西咔哒咔哒地裂开，江阳抖着声线，看着黎修的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祈求：“告诉我……如何走的……”他不知自己声音何时染上了一丝哭腔，也不知那夜他是如何回到卧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他人所为，必诛之……

那天，江、黎二人沉默许久，黎修望着空中半轮明月，轻轻地说：“两年前，本家在北方的钱庄分庄要送一批货，他闲来无事便主动要求出镖，说是随便散散心。”

黎修顿了顿，故作轻松地笑笑：“那臭小子就仗着自己那身功夫，不肯多带人。快到北河时遇上了山贼……拼着命掩护镖队离开，货送到了，他自己……翻下悬崖，人马两丧。”说到后边，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叹了口气。

江阳无意识地捏着拳头，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那伙山贼——”

“都死了，你知道的，阿烟不是吃亏的性子，怎么可能留他们活口？”

说完，黎修便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释然地向江阳道别：“不说这伤心事，今日你可是主人翁，不在客人面前露面不好，我先回了，家妻该着急了。”

夜色又深了几分，接风宴洗尘的对象江符安却没再回宴堂，他在院子里独自站了很久，最后靠着墙慢慢蹲下，把脸埋在膝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某个彼方的人倾诉：“不是还要带你的有情人走遍天下么？怎的走的那般急……怕我打扰你吗？连为你报仇的机会都不愿留给我……”

他在战场上呆了三年，遇上多少麻烦，受了多少伤，也从未如此无助过。

浑浑噩噩的夜晚，雨声淅淅沥沥地响起来，一个人影轻盈地翻上院墙，遥遥望着江阳，漂亮的眼神中含了几分歉意。伸了手又缩回，轻轻对着江阳的方向：“等我……”声音被雨滴冲散，那人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