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花园。
“皇上,大理寺来了奏折,”田公公屈身道。
宇文延坐在檀木金纹的软塌上,看着万时仪与一众宫娥在园中笙歌处处,好不快意。
“说了什么?”宇文延道。
“陈家一案,下毒者是一猫仙蛊,猫仙蛊已经被武安王诛杀在陈家主堂,至于这养蛊之人,还未寻出。”田公公道。
“猫仙蛊?”宇文延倒是知道一些,道,“怎么出现于此?”
“王爷猜测有人与寰都养蛊…”田公公道。
“朝朕来的?”宇文延问。
“老奴猜测,是党争,”田公公道。
“哦?”宇文延一愣,道,“陈白左……郁唯晟倒都是陈王一派的……”
“老奴怀疑是太子……”田公公道。
“说说,”宇文延道,“何展有一只猫,常年用铁笼关着,而太子,近几年又迷恋上养金丝雀……”
“我记得何展是南疆的人吧,”宇文延道。
“是的,老奴亲自写的籍贯,”田公公道。
“南疆,鸠,猫仙蛊,倒是全对得上,”宇文延吃了一颗葡萄,道,“朕还没死,党真便开始了吗?”
“皇上!”田公公听出话中意思,正准备劝阻,被宇文延打断。
宇文延摆摆手,道:“没有证据我还废不了他,让余迟多留意郁家,他似乎对那郁知初挺上心的啊。”
“郁小姐救了他的命,这也是正常的吧……”田公公道。
“朕的小云裳如此倾国,他为何就不娶呢,云裳那丫头天天嚷嚷着要这武安王,闹得朕头疼,”宇文延道。
“小公主天生丽质,要说这天下绝配的,却是那武安王余迟,可王爷常年征战在外,若是将小公主许配给他,或许会苦了小公主,”田公公道。
“别给他找借口了,你是他长辈,自然会替他说话,”宇文延道。
“老奴多嘴,”田公公道。
“没有怪罪你,”宇文延道,“在宫里五十四年了吧。”
“享皇上恩泽,今年七月,刚好五十四年,”田公公道。
“你从太安帝侍奉到我睿文,倒是苦了你了,”宇文延道。
“能以阉人之身侍奉天家,是老奴三生荣幸,”田公公道。
“叫云裳出宫去找余迟吧,她到时候随余迟一起进宫为朕祝寿,”宇文延道,“叫暗卫跟着,别叫她发现了。”
“诺,”田公公作揖退下。
“宇文定啊宇文定,十年你都等不及了吗……”宇文延眉间阴郁,自言自语的道,“寰都……要变天了。”
话完,那本就墨色的天,顷刻间便下起了雨,大雨一下便将万时仪在内的宫娥妃嫔们打了个全湿,慌忙向皇帝的御天台上跑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烟殿。
“公主殿下,老奴传陛下口喻,请你出宫,”田公公看着眼前的美人,道。
“父皇让我出去?”小公主眼睛一亮,雀跃的道。
“是的,但得将白鸟带上,不可出寰都,”田公公道。
“不会出寰都的!”小公主跳下长椅,拉着身边的侍女白鸟就准备往外面跑。
“殿下,盘缠衣物记得带一些,此去,皇上准你玩个半月,到时候随武安王一起入宫祝寿。”
“知道了知道了!替我问候父皇,”小公主从袖袋里掏出一粒碎金扔给田公公,道,“劳烦你了!”
田公公稳稳的接住那粒碎金,喃喃道:“小公主倒是大方。”
田公公又去了御林军,选了四名暗卫,跟在小公主身后出了宫。
田公公这才又回了御书房,将碎金交由了皇帝。
“这是云裳给你的,就收下吧,”宇文延道。
“诺,”田公公这才将碎金收进了袖袋。
……
狱卒开了牢门,这间大牢虽然跟其他大牢一样稻草铺底,但干净许多,稻草也是新鲜的,还有几张木板作床。
郁家父女三人看着进来的人,有些惊讶:“王…王爷!”
郁唯晟惊道。
“郁大人,郁夫人,郁小姐,”余迟向郁唯晟和郁母行礼,道。
郁唯晟赶忙理了理有些披散的头发,回礼道:“王爷为何来此?”
“接三位回府,”余迟笑道。
“这……案子翻了?”郁唯晟惊讶的道,这……这才三天啊!
“是的,我已经请奏陛下了,特意来请你们出狱。”余迟看着郁知初,道。
郁知初倒是跟平常无异,安抚着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郁夫人。
“郁大人,请,”余迟道。
“郁唯晟谢过王爷!”
四人出了大理寺天牢,石残松已经等候多时,余迟将三人带上了马车,才跟郁唯晟道:“郁大人也大概明白了吧。”
“有人栽赃?”郁唯晟问。
“是,管事已经死了,在他寰郊的家里发现的尸体,”余迟道,“我怕那人继续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这些日子我会调些赤霞军到贵府。”
“谢王爷大恩!”郁唯晟正准备跪下,被余迟扶起。
“郁小姐救了我的命,前些日子又借了我些银两解急,这样算下来,我还该你们一些人情,”余迟笑道。
“些许小事,劳王爷记住了!”郁没过一会,马车已经到了尚书府正门。
“总之,郁家这几日要提防,若有异动,还请第一时间告诉赤霞军,我定第一时间赶来,”余迟道。
“谢过王爷。”
送三人进了府,马车缓步向王府行去。
“老伯,等会叫王放和温言带五十镇国军入都,去尚书府上,”余迟道。
“镇国军吗……”石残松喃喃道,眼中闪过几许怀念,道,“是!”
此间事了。
余迟进了武安王府,文楚楚正在抚琴。
会的倒挺多。
“文姑娘,不知满香楼里,一些达官显贵可进去过?”余迟问。
文楚楚停下,行礼道:“回王爷,满香楼不仅是妓院,卖身的,只是表面,暗地里,也是一处情报收集的地方。”
余迟这倒不意外,问:“你这就将你东家的底子掀了,不怕找你麻烦?”
“这件事,大多官人都知道,像王爷这个地位只是常年在外,没有了解罢了,”文楚楚道。
“那你知道多少?”余迟问?
“无所不知,”文楚楚眼里闪过一丝精芒,道。
“哦?”余迟一愣,他到没有想到这女子在满香楼的地位如此之高。
“原本,老鸨是想让我进南宫家的,”文楚楚道,“被王爷拍下,实属意料之外。”
“……”原来还有被嫌弃的一天啊,余迟心里默默的道,“那你说说,进南宫家,准备干什么?”
“南宫家主身为刑部尚书,知道的,肯定是上层的消息……乃至皇帝身边的,若能知晓一些,随便一条,也比奴婢更值钱,”文楚楚道。
“如此,你也便是全部交代了,难道就不怕……我将你杀了吗?”余迟问道。
“满香楼无利不起早,江湖、庙堂里的消息都知道一些,不,是大部分,”文楚楚道,“至于王爷杀不杀我,这不是我该考虑的,我只想让王爷知道,我是有用的。”
“你倒是聪明,”余迟道。
他不会让一个毫无用处的花瓶放在王府里,这样……很危险。
“有人忌惮着王爷的地位,有人想取而代之,即便王爷这次兵败……或许都与上面的人沾染着联系,”文楚楚道。
余迟眼里寒光乍现,眼神愈发冰冷,缓缓的道:“是谁?”
“太子,宇文定。”
“消息从何而来?”余迟问。
“秦王谋反前,由寰都飞往西疆三部的信鸽,宇文人恭表王伯书,”文楚楚道。
宇文定的王伯,自然就是那秦王宇文骁!
“信上说的什么?”余迟又问。
“宇文定策划宇文骁谋反,借蛮域之力,直进三部、离阳三郡、古都四城,兵临都城,宇文定再里应外合,举宇文定为皇,”文楚楚道,“最后……宇文骁信了,便举兵谋反,宇文定弃了他,蛮域单于夺了西疆三部,也收了手。”
余迟脸黑到了极致,脸色难看至极。
“那我白虎营五万将士又算什么?!”余迟怒道。
“信,还在吗?”余迟问。
“那日看完,我们的人便又放飞了信鸽,我们只敢收集情报,不敢参与,”文楚楚道。
“手上还有证据吗……”余迟问。
“没有,”文楚楚道。
他一直保持着中立。
党争。
即便宇文定被封太子时,陈王一派的人一直反对。
但他都没是什么。
宇文定……若这件事当真是拜你所赐,那么你的皇帝梦,将不复存在。
余迟心中默默念道。
天家的一个挣扎、一个想法、一句话,有时候便是给将士、百姓下了“死”路。
“迟哥哥!”门外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余迟一顿,觉得有些熟悉,一下看见那小公主宇文云裳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又是一阵头疼。
“小公主怎么来了?”余迟站起身,道。
“准父皇之命,携白鸟出宫找武安王一叙,”小公主有模有样的学着田公公的样子说道。
“那好,我叫石伯做饭,吃完了送你回宫,”余迟道。
“父皇准我玩半个月!等他大寿的时候随你一起进宫!”小公主生气的道,“我刚来你就赶我走!”
半个月……
余迟双眼微眯,皇帝平时可不会让公主出宫的啊……这次怎么准了呢?还一玩就是半个月……
案子刚结……案子?
难道宫里要出事了?
余迟还没来得及多想,小公主又道:“这是谁啊?”
她看着文楚楚道。
“回公主,奴婢文楚楚,是侯爷买回来的侍女,”文楚楚行礼,道。
“哦,那你现在可以下去了,”小公主道,“我想跟迟哥哥说些话。”
“诺,”文楚楚又行礼,抱着长琴,退了下去。
小公主又对身后的白鸟说道:“你去找个房间吧,要大一点的。”
“是,”白鸟又看看武安王,武安王此时脸上阴晴不定。
听了这句话,他连忙道:“小公主,您这住我府上,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小公主道,“难道你想抗皇命?”
“……”余迟无语,好吧,说不过,他对白鸟摆摆手,示意:去吧去吧。
府上冷清得就几个人,这小公主来了或许多些热闹。
石伯怕是喜欢。
就是他得闹心了。
“对了,迟哥哥,父皇大寿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小公主道,“我可以看看吗?”
“……”准备了个屁的礼物,身上伤都没好就被你父皇拉去查案,都忘了他大寿这件事,但他还是得藏着点心思,道,“既然是呈给你父皇的礼物,现在又怎么让你先看?”
“说得也是,迟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嘛,呆在宫里我快闷死了,”小公主道。
一脸的可怜。
余迟差点信了。
但他想了想,确实得去买点东西,至少那份寿礼……总不能把皇帝赐给他的又送回去吧?
这要是被人盯上,又是个欺君大罪。
“行,今天带你去逛逛,反正你父皇快大寿了,宵禁也没有。”余迟道。
皇帝大寿,天下同庆。
当然,为了意外,宫外御林军的巡逻人数也肯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