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卓影何德何能能被他喜欢？她只不过是他生活中的过客，感情中的乞丐。谁让她敏感又多疑，脾性也不好。就连话都不会说，只会说些让人不开心的话。

她混在这人群中兜兜转转，不知道该以何为目标，总是被人流推着走。她轻得像块木头，被他们吞没，不能向下坠落，只能随波逐流。

到最后落得一场空。时间就像蛀虫，把卓影的身心都蛀得千疮百孔，禁不起一点儿大的波澜。空有其表罢了。

卓影收拾好东西，理了理头发。觉得不够，又戴了帽子。看见摆在桌子上医院发放的早饭，想了想，还是揣进了包里。这才拿上伞出去。

卓影站在电梯门口等着，明明都已经立夏了。按理说气温应该不会低了，可卓影现在却感觉有点冷到四肢僵硬。与其说是那种钻进骨子里头的寒冷，倒不如说是从她自己骨头里透出来的寒气。

心情糟透了。

电梯到了，没有人。卓影走进去，到最角落的位置抓紧了扶手。坐电梯时那种重心失衡的感觉她从第一次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习惯，可能一辈子都习惯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人很少。中间电梯没有停，一直到一楼。卓影倚着玻璃电梯的墙壁，眼睛一直望着外面越来越高的建筑和打在玻璃上的水。

卓影感觉好窒息，高大的楼房阻挡住了阳光，她瞬间被浸没在它们的阴影里。卓影喘不过气，发不出声。

外面的城市拥抱朦胧，就连街上的行人也被薄雾渲染，那玻璃上的倒影即便被打碎了也依旧那么美。

卓影从电梯里出来扶着墙缓了好久那股心悸才平复下来。有点想吐，但被她硬生生咬牙忍过去了。卓影的下嘴唇被咬出血了，嘴里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久久咽不下去。

卓影在医院的长廊上走得很慢，身边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她走的每一步都那么的沉重，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但又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了的老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好像走一步往后的余生就少一步一样，每一步都因为格外的珍惜所以显得很珍重。

卓影出了医院大厅，门外的廊檐里坐着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看卓影走上前，晃了晃手里装着几块钱的破碗发出“叮当响”的声音，想让卓影慷慨解囊帮助他。

小时候家里的长辈说，遇到要钱的给他点饭，遇到要饭的给他点钱。

无名乞丐卓影蹲下身和他平视，拉开背包拉链，把医院发放的那顿早饭给了他。

他打开盒饭吃得狼吞虎咽，大概是饿了很多天。他衣服上满是污泥，虽已立夏，但他还穿着冬衣。明明一副乞丐的样子，但手里却拿着支笔。

卓影“你的家人呢？”

他听到卓影说话愣了愣，看了看旁边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知道卓影是在跟他说话。他边用筷子把饭往嘴里刨，边回答卓影的问题。

无名乞丐“家里人在我小时候患上了绝症，去世了。”

卓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无名乞丐“没有了，都因为意外不在世了。”

卓影惊叹，他们的命运竟出奇的相似，只是卓影至少还有在世的亲人，而他真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卓影“你喜欢写东西吗？我看你手里拿着笔，而且右手中指上有老茧，应该是长时间拿笔写东西导致的。”

他看了一眼刚刚他放在一边包里的笔，警惕的看着卓影。

无名乞丐“你看错了，我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的，更别提写东西了。”

卓影看向他边上的包，从没拉紧的拉链缝隙里看见了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书。笔记本的边缘的已经泛黄，是经常翻阅导致的。从缝隙中露出书的一角，是泰戈尔。

卓影“你也喜欢泰戈尔？好巧，我也喜欢。”

卓影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只是她现在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应该会有些可怖吧。

他听到卓影说她也喜欢泰戈尔的时候，抬了抬头望了望卓影，然后又继续埋头干饭。

卓影尴尬的笑笑，很不信任我啊。

卓影“你会每天都来这儿吗？”

饭已经被他刨完了，但他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起身把饭盒丢进垃圾桶，还不忘把旁边的垃圾顺带一起捡起来丢进去。

无名乞丐“不是每天都会来，下雨天会来躲雨。”

无名乞丐“因为我觉得这里很安静，也有很多人，我不喜欢太冷清的地方。”

无名乞丐“除了雨天，我偶尔也会过来。因为这里比较凉快，也有很好闻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