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哐啷！哐啷！”锄头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上了霜的土地，土地并没有因为快速的翻动而柔软了多少，仿佛在与疯狂工作，头上冒着热气的安卡做着斗争。

　　安卡来到这个农民武装小组已经快半年了。这个组织白天将自己伪装成农民，在田里舞着锄头，吸着烟谈笑风生，眼神却暗暗的望向拿着马鞭到处搜查的士兵；夜晚，小组就开始活跃起来：他们拿着老式步枪，击毙哨岗上正和姑娘调情的士兵；或者破坏铁路，协助工人们的罢工运动；他们甚至会闯进“老爷”们的屋子里索要保护费……他们成为了外高加索地区最活跃的一个组织，而凭借着组长扎罗克.米霍莱普斯多年闯荡山区的经验，他们次次都能在当局的围剿下化险为夷，扎罗克这个拉脱维亚人仿佛是这帮人在黑夜中的灯塔。

　　“嘿，伙计！”扎罗克顿住了安卡的锄头，并递上一支烟“歇着吧，年轻人留点精力，才能有更大的用武之地。”安卡礼貌的朝他笑了笑。在扎罗克的记忆中，这个年轻人总是沉默寡言，做事确雷厉风行，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他不知道外高加索的寒风早已吹冻了这个少年好动的心，他的生命里除了斗争和仇恨，大概什么也没有了……

　　那是两个月前，安卡从小组请了几天假。

　 他兴高采烈地走在熟悉的小巷子里，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母亲------以及把手上的面粉和熏肉给她，那一天，安卡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能养活自己的母亲了，他走到那片熟悉的小园里，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不由得一缩：房子的门敞开着，黑黢黢的像怪物的血盆大口；窗户也被砸碎了，像一只受伤的眼睛；园子里，毫无生气地躺着几株干黄的杂草；老旧的茶炊已经结上了蜘蛛网……安卡大声喊到道“妈妈！”然而回答他的只是空荡荡的回音，他瞬间慌了，扔下手中的食物，以飞快的速度走遍了整座房子：被砸碎的碗碟；被翻开的柜子；被刺破的枕头……安卡什么都知道了，他瞬间麻木地瘫坐在地上，双眼直盯盯地望着窗外，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就这么瘫坐着，一直到了黄昏，安卡才慢慢缓过来。他失神的双眼无意间望到了角落里的一顶毡帽，这是父亲还在世时送给母亲的礼物。安卡四肢极不协调地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捡起帽子，将脸埋在里面，慢慢的，双眼被泪水所覆盖，他握紧双拳，将眼泪烧干，在心里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我，我们要将你们这些臭虫，狗崽子全部除尽，穷人会站起来的，你们等着！

　　安卡离开之前，在小广场的绞刑架上看到了索菲亚，母亲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叛徒的母亲，国家的敌人。安卡使劲咬着牙，才忍住没冲上去和拿着刺刀的士兵来上一架，他还注意到索菲亚的旁边，是瓦西里的母亲。

　　安卡回过神来，对扎罗克说：“组长，我哪能歇着呢，正是因为我还年轻，才想做更多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那我就不可能休息一下，直到这个腐朽的国家被推翻！”扎罗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些话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这让他感到了震惊，但很快，他就转为了喜悦：“好样的，安卡，你很有觉悟，也很有胆识，如果俄国每个年轻人都和你一样，那这个腐朽的政府，腐朽的国家就不会多存在一天！好好干，年轻人，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另外十几个组员听了，也振奋了起来。这时一个搜查的士兵端着枪走过来，他警觉而又敌视地看着这群农民，说：“很抱歉，先生们，我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现在我需要搜查你们是否有武器，并且和我回警局一趟。”

　　身经百战的扎罗克却一点都不慌，他确认了附近没有别人后，假装举着双手来到了士兵的跟前，安卡会意地走上前，在士兵搜扎罗克的身时，一把抱在枪上，疯狂地抓住士兵想扣动扳机的手，士兵气疯了，忍不住咒骂起来，但他没注意到扎罗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

　　最后一把土被盖上，安卡把土踩紧实。扎罗克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随后对安卡说：“干得好，安卡，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得力干将了”

　　这是安卡第一次直接参与叛乱，他并没有害怕，因为他知道这种事以后多的是，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报仇，他，约瑟夫.安德烈耶维奇.扎尔基不得不闹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