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宁

十、

然后……

然后怎么了呢？

宋程宁说父亲会回来，可他自己连右手都伤着了，写字都哆嗦。

我、宋程宁与母亲逃至北方。

我与母亲早已在开城门的一刻逃出来，而宋程宁与父亲在城内，准备下一步便启程。

宋程宁走前看了看父亲，一切安好，城内早已乱了套。

而他在此时却也不忘那些孩子，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护孩子们，他右手遭敌人偷袭，留了一个手掌那么长的疤。

回家准备带父亲离开时。

父亲遍体鳞伤，只是死死吊着一口气，为了撑到宋程宁回来。

父亲脸上的血向下淌，远处看宛如一条血泪，他挤出喉中最后一口气：“勿告吾死……护……”

宋程宁本以为会一切安好，他推开门，见到父亲与府中早已被洗劫一空。连那几条大黄狗身间都有几道刀口，其中几条下颚被撕裂，明显是护主被杀的模样。

他镇定自若的心智便早已全无。

他没有注意到门槛，只是极力跑向父亲，想让他活下来。因为门槛，他摔了一个天不遂人愿。

他不顾身间污渍，跑向父亲，他第一次觉得府中好大，大到如此绝望、自责。

一双眼同鼻尖都泛了红，他听到了父亲的遗言，泪终是落在了父亲衣间，

父亲这么体面的人，因为自己，最后都是那么没有得体的衣着打扮，就如此匆匆离去。

因为自己宋府陷入困境。

刘府早与父亲在三月谈论过宋程宁的婚事，那时什么都没有发生，父亲询问了他，他严词拒绝。

谁知刘府三小姐闹了又闹，将此事闹大，刘府成了笑话。

刘府记恨至此，间接导致此时的结局。

也因为宋程宁自己一时的善心，以至于父亲没有活下来，最终被人扫荡家门，而父亲也撑到他回来才肯撒手人寰。

·

傍晚，我与母亲在郊等待父亲与宋程宁的归来。

大旱的天落了雨，而我与母亲也庆幸于可以活下来。

树林里，宋程宁的灰衣沾上尘土，沾上不知何处的血污，右边的衣袖早已被染成血红。他一头长发凌乱，低眼看着脚下的土地，血流了一路，面色惨白，犹如地狱的鬼魂一般。

母亲看到了他，注意到了他极大的反常，她开口：“宁儿来了，你爹呢？”

宋程宁将头底下，思考了许久，只是站在母亲面前，一言不发。

“……”母亲有了不好的预感，将要开口时。

“……爹……他跟从那伙人先去了北方，他说……会来找我们……让……我们不要担心……”

而我当时正好烤好鱼，从河边缓缓走来，我不知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曾经的宋程宁似乎不在了，今日站在我眼前的人不是他。

“宋程宁，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好……爹呢？”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习惯撒谎，这谎，他又重复一遍：“他先走了……我们到那，他会找我们的……”

三人鸦雀无声：“……”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不愿相信。我都能料到，母亲会不会明白呢？

我递给他一条烤鱼，试着改变气氛：“好，那么我们就到北方先，然后一家团聚！”我故意扯了扯嘴，让我僵硬的嘴笑了笑。

他接下烤鱼，咬了一口，他想强颜欢笑，可是试了试，没有笑出来。

母亲笑的自然，她不愿意相信她的宋郎已经……

·

夜里，偷偷的将宋程宁包扎右手的伤。

他眼里有自责的泪：“程安……我只能告诉你了……母亲她受不住……”

我愣了愣，心被重锤一击，眼眶微红：“没事……逝者安息，我们照顾好母亲就当圆了爹的遗愿……”

他抿了抿唇，我低头包扎，相继无言：“……”

我包扎好他的伤，也是低头，视线模糊，心里压得慌：“哥……我们哭一场吧……好难受……”

“……对不起……”

林中的雨仍是喧闹，盖住了众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