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莫子灯离开了山林，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收个徒弟这么难呢？他当时又是怎么被陆遥仙君骗到手的呢？莫子灯认真回想了一下，不记得了，他记事起就已经是陆遥仙君的弟子了。

　　若不是莫子灯回不去，他还真想回去问问自己的师尊，是怎么能收到五个弟子的，他怎么收一个都费劲？或者问问他那些徒子徒孙众多的师兄们，为什么他看上的弟子不要他？

　　难道弟子就只能从不懂事的时候开始忽悠回来吗？莫子灯又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洛水苏并不喜欢他，大部分时候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买给他的吃食和小玩意都不碰，除了想学灵曦九剑之外，洛水苏不接受他的任何好意。

　　洛水苏身上有很多秘密，并且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为此不惜躲到深山里。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防备心和警觉性却高的吓人。

　　莫子灯真的走了，他已经半个月没出现了。洛水苏落寞的低头，继续拿着桃枝练习，第一式他已经练的越发纯熟了，很快就能把桃枝换成刀了。

　　莫子灯留下的那一堆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洛水苏也会拿到手里把玩一会，这些小玩意，在他还是洛小少爷的时候，就已经玩过了，这个面人，捏的真丑，鼻子歪了，这个花灯，笔法粗糙，款式也老，这个毽子，重心偏移，毛都秃了。

　　可是再也没人买这些东西回来给他了。

　　洛水苏把小面人放回桌上，他又搭好了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房子，比以往的房子大了一点，以前的房子只够住一个人的，现在够住两个人，却还是只住了一个人。

　　莫子灯真的走了，既然洛水苏这般不情愿，他也不是喜欢逼迫的人，这两个月来他也有些执着了，在洛水苏没有拜师的情况下，就教了他灵曦九剑，这种事，可不能再出现了。

　　只是每每看见和洛水苏年纪相仿的少年的时候，莫子灯都会多看一眼，可没有一个人能跟洛水苏相比，看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的时候，总想买下来给谁瞧瞧，却已经没人可以送了。

　　莫子灯又行了很远的路，去了很多繁华的城镇，见了很多不一样的人，却没有再为谁停下脚步。

　　时间又过了半年。

　　山林里的冬天很冷，这是洛水苏第一次在山林里过冬，他刚从修仙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冷的冬天，他一直在逃跑赶路，倒是没有这么狼狈。

　　新搭的小屋子也并不能保暖，所幸他锻炼得当，身体不错，没有生病，只是一场大雪中，不坚固的小房子再次塌了。

　　好在洛水苏在梦中依旧警觉，听到奇怪的断裂声时飞快的跑了出去，才刚出去，小屋子便轰然倒塌。

　　洛水苏衣衫单薄的站在风雪里，仰头看着这场大雪，风雪还没有停的迹象，但他的屋子已经被积雪压垮了。

　　天还没亮，洛水苏在黑暗里摸索着被子和裘衣，翻开屋顶的木板后，却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一端还有些粗糙，指尖缓缓地摩挲过去，在摸到一个歪掉的鼻子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

　　莫子灯买给他的丑面人，被倒下来的房子压坏了。

　　洛水苏终于忍不住，在这个雪夜里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他是个药人？为什么他只能躲在这里？为什么他不能修炼？为什么他要这么提防所有人？为什么他只能是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连面人都坏了……

　　雪下了一夜，终于停了，冰凉的阳光照进这块空地，蜷缩在倒塌房子旁边的少年身上落满了雪，连睫毛上都有几片剔透的雪花。

　　大雪后的山里有人在行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传的特别远，新落的雪蓬松柔软，留下一串脚印，延伸到远处。

　　洛水苏被这个响动惊醒，身上冻得发冷，但好在有真气能让他保持体温，除了冷些也没有什么大碍。

　　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洛水苏探手进雪里，摸到自己的刀，面上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蜷缩姿势，等待着靠近的东西。

　　“房子又塌了啊。”

　　熟悉的声音让洛水苏抖了一下，鸡皮疙瘩从头顶一路蔓延到脚，洛水苏咬紧嘴唇，抬头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人，被冻红的眼睛流出了一行泪。

　　莫子灯回来了。

　　莫子灯走到洛水苏面前，把油纸袋递过去，“吃吗？肉包子。”

　　好像他只是出了趟远门，现在回来了。

　　洛水苏颤抖着手去拿包子，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他掌心掉出来，落在雪地里。

　　是一个面人的脑袋。

　　洛水苏飞快的捡起来，别过脸，“房子塌了……压坏了……”

　　莫子灯笑了笑，“别人教我捏的，捏的是你哦，没想到你挺喜欢的。”

　　洛水苏别扭梗着的脑袋拧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一脸不可思议，“捏的是我？！”

　　莫子灯理所当然的点头。

　　洛水苏恨恨的咬了一口包子，昨天房塌的时候怎么没把这个歪鼻子的脑袋一起砸扁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完了一袋肉包子。

　　洛水苏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怎么回来了？”

　　他本以为，不会再见到莫子灯了。

　　“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别人，所以又回来找你了。”莫子灯说的坦坦荡荡。

　　“我不能修炼，你还是要收我为弟子吗？”

　　“嗯。”莫子灯点点头，“师尊让我找个自己满意的弟子。”

　　“我满意的，只有你而已。”

　　洛水苏摸着手里圆滚滚的面人脑袋，这面人一点都不像他，头发不像，眼睛不像，嘴巴不像，鼻子也是歪的，丑死了，但这个小面人是他。

　　“师尊。”

　　“乖。”

　　莫子灯想伸手摸摸洛水苏的脑袋，洛水苏下意识的避开，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我忘了。”莫子灯笑了笑，很自然的收回手，“抱歉。”

　　洛水苏摇了摇头，“不是……师尊你的原因。”

　　“吃饱了，就再搭个房子吧。”莫子灯回头看着已经倒塌的小破烂。

　　“嗯。”洛水苏终于接受了莫子灯的搭手。

　　毫无经验的莫子灯和有两次豆腐渣工程经验的洛水苏，一上午勉强又弄出了一个房子。

　　“还得塌。”洛水苏经验丰富的点评。

　　“不会的。”莫子灯信誓旦旦的保证。

　　洛水苏看着这个简陋的屋子摇头，这比他前两次搭的还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