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信

谢危将她从床上抱起，走到角落，琴桌上是他那张峨眉。

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别的琴了，谢危自己斫的琴，让她碰?

她紧紧搂住谢危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死活不愿意下来，撒娇道：“就不能不弹吗？”

谢危也不去扒拉她，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变得似笑非笑，不紧不慢道：“也不是不行，只是……”

他的视线移到她锁骨下。

楚安瑜顿时羞红了脸，也不用他扒拉了，直接自己跳下来，求生欲极强，咬牙切齿道：“我弹！”

尽管有些日子没弹了，但功底还在，不至于弹错音，比之间差上了点。

剑书在外面听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刀琴在房间半死不活的，要不是他赶到，和人打架打得命都要丢了。

先生唤瑜三姑娘来本是想问话，但听这动静……

＊

夜阑人静，只伴着松上雪压得厚了，往下落的细响。

简单的宿舍内，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大夫才给张遮伤处换药重新包扎，叹气道：“好险没伤着要害，不然这么深的一刀，只怕得要了命去。”

张遮合拢衣袍，大夫走后，从屋外探出个脑袋。

刚睡醒的姜雪宁便来张遮房中了。

“我来看看张大人伤怎么样。”

姜雪宁走进了屋，忽然响起一阵琴音，初时还有点生涩，几息之后便得心应手起来，这琴音还有点熟悉……

像是…阿瑜的?

“姜二姑娘费心了，我无大碍。”

张遮向窗外望去。

月黑风高，那琴音却袅袅不绝地飘来，他不由道：“这般境地里还要带琴出来的，只有谢少师了。”

姜雪宁听他这话却呆滞住了。

大半夜的阿瑜……在谢危院子里?！

不可能不可能，什么不可能啊，她都能出现在张遮房中，阿瑜怎么就不能在谢危院子里。

万一是那姓谢的要挟她过去呢?

毕竟她上午在后山直呼他名姓，才让谢危转了矛头，等等——

她转头看向张遮，语气认真道：“张大人，你对我有意吗？”

张遮呼吸顿时一滞，心跳加速，衣袍下的手指微曲。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她的话。

姜雪宁又道：“你觉得谢先生对阿瑜有意吗？”

张遮一头雾水，她怎么了，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对上少女诚恳的目光，他还是认真回答：“谢少师待清平县主与待旁人…似有不同。”

姜雪宁沉默，垂眸沉思着什么。

努力翻找记忆，却实在没察觉谢危对楚安瑜到底哪不同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我都共患难了，你对我都没意思，就谢危那副嘴脸，对阿瑜怎么可……”

张遮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这满观都是谢危的人，姜雪宁还敢直呼他姓名，不要命了?！

不过他也算反应过来了，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无认真之意，心底不由多了一丝落寞。

可他们都共患难了，他对她都没意思……听着却莫名酸涩。

姜雪宁瞪圆了眼睛，看了看张遮，眨了眨眼，眼神仿佛是在说：知道了知道了，快把你手拿开。

张遮收回手，负在身后，“来日方长，总会知道的。”

两人就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古松，静默地听着琴音，听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

＊

楚安瑜弹得手都酸了，回头看了眼谢危。

谢危靠在旁侧的引枕上，脸上有些苍白，平展的眉目静若深山，叫人不敢打扰。

睡着了?

楚安瑜：刚刚那么用力咬我，现在看着却可怜兮兮的。

她突然想起，谢危好像…畏寒，在冬日的雪夜里总是睡不好。

可能是因为……当年的那个雪夜?

楚安瑜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旁边扯了条绒毯，一点点地搭在他肩上。

也不敢发出声音，做贼似的，轻轻推开门出来。

剑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她出来。

她极力压低声音，“先生睡着了。”

她往还亮着灯的耳房看了眼，后又看了眼剑书手上的绷带，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剑书却觉得接了烫手的山芋一般，连忙背过手，寒毛都立起来了。

楚安瑜才懒得管他想什么呢，向他摆了摆手，拾起先前靠在墙边的伞，也不用人送，溜之大吉。

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