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旅（07）

贝利亚觉得纸张有些凹陷，他蹙眉挪开手，圆点状的起伏刚刚被他压在指腹，贝利亚看着那两个小巧的干透的圆，他指尖脱力心下一寒:“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哭了……？”

回答他的是寂静，贝利亚缄默，他把信压在书下，站起身来背靠衣橱。他盯着天花板，整个空间无一不让他感觉到赛罗还在，天花板单调的花纹开始糅合旋转，某种不知名的感觉像刺尖锐的活动在一点却猛地澎湃起来，他胃里酸痛只觉出来恶心。不知详情的罪恶感和对赛罗至今难以平息的爱意忽然的，没有征兆地全都喷涌而出。他手上一扫打翻了一个紫晶色玻璃制的瓶，嘴里骂着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再一踹整个桌子嗡嗡作响就像他一直无法平复的心，他就像个小孩一样撒着脾气。他粗暴地掀开柜子门，烦躁地像头狮子翻找食物，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很轻，随着是哗哗作响，像是纸张，他牢牢抠着柜门，烦躁地看向发声处，他被怒气冲晕的头脑恍然清醒，“本子……本……赛罗在信里提到过他在一个本子上写了诗。”

“还给它起了名——”贝利亚狼狈地抓过那本诗集——那本现在应该被称为遗物的东西，它的分量极轻，轻的就像一根毫羽风吹过就会散架。“他还说了要好好保管……”贝利亚把这个本子拿起来，他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因为就是它，上面有明晃晃的赛罗写的字，给它提的名字:《卡萨布兰卡》。

贝利亚疯狂地颤抖着翻开第一页，他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心也砰砰直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从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里寻找到什么，明明看赛罗留下的信时他都没有这样。

这个本子，并没有华丽的装裱也没有精彩到绝伦的诗歌表达，但那些确实是只有赛罗才能写出来的东西，贝利亚跳着看的，他不敢看，他不敢看了，里面很多都是谈到爱情的，清晨薄雾、溪流飞鸟、银河寰宇……贝利亚想都不敢想赛罗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写下这些诗歌的，失望绝望痛苦悲伤？或许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记述？谁又能知道，因为写这些东西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不在了，再也找不到了！！

贝利亚翻到某一页，就像是这一页经常被打开，劣质的本有点开胶的迹象，其中一首让贝利亚愣了好久:

我淡吟着诗，你哼着曲

我望着你的背影，霞光铺了满景

你问我诗歌的含义，我笑着摇摇头

只因写的，全是你

可能是露骨了些，但贝利亚看见的时候愣了许久，他甚至忘了还能翻页去避开这塞满眼眸的诗，他早就逃不开了，避不开了，赛罗成了他生命中的唯一，很久之前就已经这样了，但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勇气去说，没有一个人鼓起勇气再向前一步。

也许只是一个步骤，稍微的有所不同，就会变化？只是过去，无法更改。赛罗为此做了这么多，他又怎能辜负他所做的一切。

背负死者的意志而活，贝利亚第一次在战场之外察觉肩上担子的重量。但这个，和战场上的背负不同，这是他全成的、他一手促成的、他避之不及的，他无法动摇的，一生仅此一次的……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