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坦白从宽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我感到自己又开始紧张起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他就已经收回目光，一副了然的表情，叹了口气。

  他果然能轻易看穿我。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了，爸爸留下的信息再次在脑中浮现，他既然三番两次提到吴叔叔，想来对方应该不至于害我。我心一横，决定说实话。

  “我开始确实只是想去打听一下上海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让我觉得很被动。但像您想的那样，我在打听的过程中有了别的想法。我想让他们两家都认为，是对方造成了我的失踪。”

  吴叔叔眯起眼睛，示意我说下去。

  “因为是临时的想法，我还没仔细考虑，初步设想是利用古玩论坛散播类似言论，引导一下大家的论调。”

  “怀渺，你这是在火上浇油啊。”

  “是，但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他们很快会把注意力转移回我身上。”

  “那你就要为了造成失踪的假象，一直东躲西藏。你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

  “从爸爸失踪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我苦笑，“我也没打算一直躲下去，只是躲到爸爸回来。”

  “那如果，你爸爸很久都没有回来呢？”

  我沉默了。我当然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但眼下我没有其他办法。

  吴叔叔坐直了身子：“你有没有考虑过，激化矛盾的后果。绑架大收藏家的女儿，还是在上海这个地方，这可不是小罪名。万一闹大了，甚至可能让他们在各方压力之下做出过激行为。你会引起一场业界的轩然大波。”

  “我知道，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我看着他，“吴叔叔，您一直劝我，是不是您想出了其他出路？请您指教。”

  “这件事确实不好办。但你有没有考虑过缓和矛盾，暂时服个软。”

  “您的意思，不会是要把钧瓷交给他们吧？”

  “不一定非要那件。用别的价值低一些的，先表明你的态度。这对你不难。”

  “吴叔叔，”我感到十分诧异，“您应该很清楚，对他们那种人开了一个口子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当然清楚。”他平静地道，“但我不能看着书铭的女儿引火自焚。”

  “那您就愿意看着爸爸的心血被一点点瓜分？”

  “那样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和时间。”

  我难以置信。“我做不到。我挑不出任何一件东西白送给他们，就为了一时的安宁。”

  “怀渺，你爸爸的藏品价值有多高，我再清楚不过。但这些东西再怎么样都是身外之物，在你爸爸眼里它们全部加起来都远没有你重要。”

  “但我不这么认为！而且如果我现在松了口，他们很快就会来要第二件！第三件！他们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我不禁激动起来，“到时候不止这两家，所有势力都会想来分一杯羹！长则几年短则几月，全部的东西都会被夺走！如果我现在不想办法反抗，之后只会更艰难。”

  “你所谓的反抗，就是用你的失踪再次激化他们的矛盾？你知不知道后果？”

  “如果他们够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知难而退，彻底远离方家。但如果他们硬要斗到底，两败俱伤甚至是分崩离析，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冷冷地说。

  吴叔叔非常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想尽办法找你泄愤。”

  “那时候再说吧。至少能先争取一段时间。”我低下头。

  他没有说话。我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冒进，但我实在不能做到陆康岭之流开了口讨要古董我就得拱手相让。我必须要让他们也为之付出代价，即使我会很不好过。

  吴叔叔忽然站起，将一旁的书架放的一只很精美的匣子拿过来，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对钧窑玫瑰紫斑茶盏。两只盏一般地色泽鲜艳明快、胎骨厚重，堪称绝品。我震惊地抬头看着吴叔叔，他取出一只让我上手，又递来放大镜。我仔细一瞧略放下心来，釉色过渡一般，釉质含砂，年代不会早于元，很可能是明代仿钧瓷。但仿钧瓷的纹饰色彩能做到这种程度，又是一对，其价值也相当高了。想也是，若这样一对是宋钧瓷，那可是绝对的天价，即使是吴叔叔也收不了这样的稀世珍品。

  我边想边继续仔细观察纹路，忽然看到一处有点奇怪。这种纹路我还从未见过，尽管自己亲眼见过的钧瓷也不过十几二十件，眼界有限，但这样一想不觉心生一丝怀疑，可能是心理作用，觉得手感上也有着不同，似乎比以前接触到的略有油感。我摇摇头想赶走这种心理暗示，吴叔叔见状道：“怎么，这对盏不好么？”

  我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说道：“我见的太少，眼力不够，这盏底的纹路还是头一回见。”说错了就正好向他讨教。

  他皱起眉不悦道：“你难道想说，这对盏不对劲。”

  “我不确定，吴叔叔，断代不会早于元明，但我水平有限，不能确实推断。”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煎熬了几秒几乎要道歉了，他却忽然点头：“眼力不错，但还不够自信。你怀疑的对，这是对新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