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习醒来时下意识的向外唤了一声:“沐亦。”
没人应,那应该是在出去了,这家旅舍环境和吃食都不错,但楮习还是比较喜欢那“颜氏”的小点心,沐亦大概率是出去了。
楮习整理好衣着,叫来小二定好主食,闲来无事,于是悠哉悠哉的去院中散步。
她什么也不愿意想,却还是想了很多,关于肚子里出不了生宝宝,关于沐亦查到了多少,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其实也不一定会死,万一只是灵力耗尽呢。
只是想着想着她就心慌了,沐亦离开的似乎有些久了,思量及此又联系昨日沐亦的话,才觉得古怪。
她堵了白易,却好像忘了沐亦就算是什么也不知道也会执着的去做某些事。
所以她即刻就离开了,烧着灵力直达青禾,果然,一片寂静,只有被关在屋子里的幼儿时时传来的啼哭声。
沐亦果然是瞒着她来了。
楮习就往青禾秘境跑,推开门,爹爹,楮匀之,楮遇,楮沅,楮媚……还有沐亦,他们似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可她不明白究竟不可思议什么,这难道不该是她的责任吗?
他们面面相觑,也不说话了,沐亦也是定定的看着她,她看见沐亦背后的法阵已经开启了。
如果她迟钝一点,晚来一点,那就真的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楮习一时气恼了,看着狐王质问:“爹爹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这是青禾的事,与他一个外人有何相干?!”
狐王没有回话,他所求的不过是自己的骨肉平安,他没有强迫任何人,而且沐亦也不一定真的会死,所以他没有错。但是他确实理亏,毕竟没有谁敢保证沐亦性命无虞。
是沐亦打破了沉寂,他说:“我不是外人。”
楮习想反驳,可她说不出“你就是外人”这句话,沐亦怎么会是外人呢?
她反驳不了,于是只能恶狠狠的咬牙看着沐亦。
“阿习,”沐亦放软了声音,可楮习没有应他,他于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唤过狐王一声‘爹爹’那他就是我的爹爹,我也有兄弟姐妹,我不是一个人。”
楮习想冲他发火,可沐亦所说的没有一个字能让她否定。
“我既然有家,有亲人,那今日之事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软乎乎的字怎么就可以变成刺插入皮肤呢?
楮习无措的看着四周,良久才说出一句:“你是为我所累。”
沐亦走上前抱住她:“我们一起,我不替你,你也不许赶我,生死由命。”
这也是骗她的,沐亦问过了,狐王告诉他。
只要灵力足够强,那楮习这个可以聚灵力的身体自然不会耗尽。
只是这些是后来的楮习才明白的,那时的楮习想的简单,总觉得他们在底下输灵力的无论如何总归不会有性命之忧。
楮习被数千股灵力托举至半空中,所有的灵力被她汇聚,她以为不痛的,可承受转化那么多的灵力不属于她的灵力,怎么会不痛,她不想让别人分心来担心她,所以她咬紧了下唇,指甲近乎掐进肉里,却还是痛的支支吾吾的轻哼出来。
楮习完全看不见下面的情况,所以她不知道,那时沐亦也痛,痛的在众妖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没有妖能腾出手去扶他一把,但他们都分散了一点点的注意力去看他,他们看着他原来那么固执的一直盯着楮习看。
沐亦走到鬼王的地位什么苦头没有吃过,什么疼痛没有尝过,可他承的是楮习近乎七分的疼痛。
那疼痛如万根倒勾的刺插入身体后生生拔出来,没有给一点喘息的机会
楮习在空中每次濒临昏迷之际总有一股热乎乎的灵力护着她,她以为是手上的印花,却不想那是沐亦分出的第二股灵力。
短短半个时辰让楮习切实感受到了所谓生不如死,一束束灵力被强汇于她的灵丹内,又猝不及防的转出去。她甚至想着要是昏死过去就不会那么痛了……
一个在地上跪着,一个在空中蜷缩着……他们感知着同一种疼痛。
一直到沐亦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开始流失,楮习渐渐感觉不到那热流的存在,狐王见湖面闭合。
地面上的妖一个个倒下去,楮习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这时他们都如释重负。
狐王大喊着:“湖面成镜了!”
楮习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听到狐王说了什么,可她听见了下面的欢呼声。
他们在庆祝终于结束了,这一次没有任何一只狐狸死亡,只有伤没有亡,这是第一次。
楮习听到他们的欢呼声,她觉得好像刚刚所承受的疼痛如云烟一般变成了梦里的事。
她施不出灵力支撑,从半空坠落,直到落在他怀里,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不会让她受伤。
楮习喜极而泣,她对沐亦说:“我们成功了………”
“是,”他们成功落在地上后,沐亦夸她,“我们阿习最棒了。”
沐亦当着众狐狸的面吻了她的唇,手指颤抖着抚她的脸,问:“还疼吗?”
“我不疼,”楮习搂他的脖子,笑着又重复,“不疼了。”
“沐亦。”“阿习。”
他们同时唤对方。
然后又相视而笑。
沐亦:“你先说。”
“我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楮习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她想起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就开心的不得了。
沐亦“嗯”了一声,笑着:“我想给宝宝取个名字。”
楮习:“今天确实非常值得纪念。”
沐亦:“沐悦习。”
楮习摸了摸肚子:“悦乃快乐之意,就要这个名字,管他(她)喜不喜欢。”
楮习想起刚刚沐亦有话要说的: “到你说了。”
沐亦:“我心悦你,至死不悔。”
楮匀之看向沐亦,不可置信的指了指沐亦,话却说不出口:“他……”
所有狐狸闻声看过来,他们不再欢呼。
楮习向下看去,沐亦膝盖以下开始消散。
喉头一甜,心口一堵:“沐亦……”
沐亦慌乱擦她的泪:“你别哭。”
“不要走,不要!”
一瞬泪涕交纵。
悦乃快乐之意,可“悦习”是喜欢楮习的意思。
沐亦擦不完她涌出的泪,只能看着她笑,然后说:“我想听你说爱我。”
楮习:“我要你活,我爱你,你不要走!”
沐亦不答她,她转过头去看,哀求的喊着:“爹爹!”
可狐王却也只是哭着,没有回应。
她试图抱紧他,但她扑了空。
她甚至试图抓住散出去的灰烬,但什么也不能抓到。
“沐亦!”
“你凭什么?!”
“我不要,不要!!”
“你们救救他…”
还好却又可惜她不知道断尾之后她每一次的疼痛沐亦都受过,且比她更甚。
沐亦从前在心里祈祷,希望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为楮习立碑,要楮习活的比自己久,永远不要看到不会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楮习。
他做到了。
她挥舞着,最后什么也没有抓到,只记得那人看着她时永远在笑。
作者说:晚点搞个小尾巴,揭示书中人各人的结局,可能就几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