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亦只在冥幽山待了一夜就离开了,去处理前鬼王席留下的那些该有的动荡和各种各样的烂摊子。
楮习没有与沐亦同去,冥幽山离莫府不远,楮习选择了去莫府,萧弄以为莫言殇还可以成鬼,想来是不会为莫言殇立碑的,可莫言殇不该连个身后事都没有。
到了莫府,楮习站在门口看见莫府门外挂着白花,莫言殇从前当家时几乎不与人相交,如今这丧事看起来也是冷清。管家却也披着孝衣守着规矩站在门口迎吊唁者。
楮习才上前去,刘管家看见她便迎了过来,她看着这个老人,果然更沧桑了,刘管家看着她,道:“小姐来了就好。”
“是谁告诉您的?”楮习问,她指的是莫言殇的亡讯。
刘管家:“萧公子。”
“是他吗?”楮习小声嘀咕。
“可怜我家公子还那么年轻,怎么就……”刘管家想着不由的又哭了起来,“公子是个好心的,如今这灵堂却如此冷清。”
老人家最在乎这些了。
“刘伯,”楮习唤,刘管家抬起头来,楮习笑着,“哥哥从前把您当亲叔叔的,他希望您不要太伤神。”
“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公子呢。”刘管家抹了抹眼泪,忙忙点头。
楮习才进去就看见了萧弄,他与府中守卫正在摆弄引魂幡。
楮习没有出言打扰,定定的看着引魂幡前的棺木。
萧弄得守卫提醒这才发现了她,“你也来了。”这话说的像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楮习回了神,这才发现萧弄未着斩榱,而是一袭白衣,没等她开口问萧弄便自己答了。
“凭他多喜欢我,我多在意他,那斩榱我都穿不得的。”
是了,差个名分,莫言殇和萧弄中间隔的是生死,而他们的情隔的是世俗。
楮习原就是要问这个的,可真的听到了原因又不想知道了,于是轻声狡辩:“我没有要问这个,我是说那个。”
萧弄顺着楮习的手指方向看到了棺木。
萧弄答:“傀儡,刘叔他们最在意这些了,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言殇只能立个衣冠冢怕是要伤心死的。”
“我不懂世俗,”楮习顿了顿,“为什么最爱的那个人都不配站在亡者身旁,你们没有伤害任何人。”
“无妨,只要我心里明白就好,况且他会回来陪我的,不是吗?”
楮习看见了萧弄眼里满满的期待,这个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让她一个外人看见了眼里的柔情。
他反问她,不是吗?
楮习放下似的叹了口气然后非常肯定的道:“当然了!”
总是要有活下去的期望的,这个谎言可以骗一个人开心的活下去,这个谎言是亡者夙愿,如此甚好。
就这样骗一辈子吧。
葬礼要纸钱火烛,楮习来时并没有准备,府中虽有但她还是想尽些心意。
楮习走到莫府门口,不远处有几个乞丐和衣衫褴褛的流浪者推推搡搡的往这边来。
楮习定了脚步看着那些人,回头问刘管家认不认识。
刘管家拍了拍头,“今日是莫府放粥的日子,我忙昏了头,没有准备衣物粥食。”
“府中钱财是由刘伯来守的吗?”
“有一些的,不过大多在公子手里。”
“在我这里。”萧弄朝府门外走来听见他们讨论便回复了一句。
楮习和刘管家并没有感到好奇或者惊讶,楮习问:“以后这放粥的日子还要有吗?”
“要有,言殇一定也想留下来。钱财之类的我发配好了不会让府里人没有归处。”
“好,那就不要断,现在就去准备准备,我去和他们说,让他们稍等一会儿。”
楮习朝他们走过去,那些人即刻噤了声也不再推推搡搡的,几乎全部看着她,看起来好像是怕楮习来赶他们。
楮习:“各位……”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男子打断了楮习的话:“小姐,我们只偷偷看一眼,不会打扰莫公子的身后礼。”
是来看莫言殇的,不是为了放粥来的。
随后他们又起了点动静,楮习看着他们将手中的钱纸火烛全部聚在了一起交给了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子。
“我们没有钱,只能买到这些,请小姐不要嫌弃。”那男子说话时因为礼轻而感到羞愧低下了头。
楮习笑意盈盈的双手接过了大家的心意:“谢谢大家。”
“不是,我们给不起好的。”有人弱弱的说了一句。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东西,”楮习又笑了笑,那些人抬头看着她,她侧了身,“诸位进去看看他吧。”
众人无言,一片寂静。
“他想你们去的,还没有人来过,楮习请诸位去看看他。”楮习郑重道。
又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一老爷爷发声:“好,我去。”
“我也去。”
“我也是。”
众人纷纷附和应答。
他们进去了,去到棺木前拜别,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亡,那么多葬礼,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去拜别逝者的,但今日楮习知道没有比他们更心诚的人了。
刘管家原在忙活着,见众人纷纷入府来心里怕出什么事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前面去了。
拜别过后萧弄把他们留了下来:“诸位止步,莫府散粥的日子不会因为莫公子离开了就取消,若是万难还请前来。”
他们是乞丐,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从没有被人那么虔诚的说过“请”“谢谢”,今日便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这原是生而为人值得拥有的尊重。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会永远记得一个名字:莫言殇。
他们想,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真的离开了呢?
大家站着有人竟也不经潸然泪下。
“刘叔,”萧弄轻轻拍了拍正哭着的刘管家的背,“有很多人记得言殇。”
“我这就去准备粮食衣物,烧灶煮粥。”刘管家忙忙点头就又去忙活了。
楮习觉得像莫言殇这样的人应该怎么都不算真的死了吧,有人记得,那就有人可以证明他存在过。
我也是啊,如楮阑一样,那么多代的人会记得她,也记得我。
那我不妨快乐一点,让沐亦永远记得最好的我,其他的又何必再去计较,毕竟是我自己选的路。
楮习把心里所有的石头放下。
她不要浪费时间在难过自扰上。
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