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血案（4）

这对母子住在后面的一栋楼里，从他们家的窗口可以看到案发的那栋旧楼，小孩的姐姐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往窗外看，有几次就看到一个人走在楼道里，因为距离较远，天色黑暗，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调查组询问了小孩的姐姐，小孩的姐姐说一共看到过三次，每次都觉得毛骨悚然，其中一次，那个人似乎没有穿鞋，走进黑魆魆的楼道里。

聂云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小孩的姐姐，如果再看到那楼道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就立即拨打电话。

女孩我有个望远镜，警察叔叔，我替你们放哨。

男孩姐姐，我也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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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就隐藏在这个空城里，他住的地方距离案发老楼很近。因为警力有限，不可能大范围搜寻凶手。调查组和当地民警以案发地点为中心，重点排查周围住户，尤其是案发时在楼下打牌的那几个街坊邻居，全部采集了指纹和掌纹，逐一与案发楼道的血手印进行对比。

调查组分析认为，这两起变态案件的犯罪动机可以定性为报复杀人，最终目标是杀死齐虹章老人。一个人的仇恨往往殃及无辜，所以陈落落和她外婆接连遇害。

齐虹章老人没有听到凶手下楼的声音，这是因为那人光着脚，没有穿鞋。

凶手的犯罪手法正在一步步升级，他走进楼道，光着脚站在楼道里，手里还拿着一杆秤，他能够安静地等待几个小时，先是在楼道里伏击了打工妹陈落落，又杀死了她外婆。

其中，第二起案件尤为恐怖，凶手蹲在老太婆身后，扶着她的尸体，敲响房门。如果齐虹章老人贸然打开门，很可能已经遇害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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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虹章的老伴遇害，噩耗传开，一些直系亲属前来吊唁，个个悲痛不已。出于安全考虑，一个亲戚想要把齐虹章老人接到新城去住，老人拒绝搬家，他说在这里住习惯了，不喜欢寄人篱下。

齐虹章不管他是谁，他想害我，我等着他。

老人磨光了菜刀，还准备了一根螺纹钢棍放在床头。

调查组决定在齐虹章老人的亲戚身上打开突破口，详细询问齐虹章老人与谁产生过矛盾，有没有仇家目前还生活在小满市，齐虹章老人的一个叔伯兄弟提供了一条线索：齐虹章老人年轻时当过赤血兵，他所在的赤血兵战斗队叫作“血枫”。

当年归离共和国重塑大革命时期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严重的灾难、内乱，并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的赤血兵现在已经是中老年人了，可是，这个庞大的群体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起当年的事情。他们选择了遗忘。

可是，历史是无法被遗忘的。

齐虹章老人选择了沉默，对当年的事情避而不谈，调查组几次找他询问，希望他提供线索，齐虹章老人竟然撒谎，百般抵赖，他否认自己曾经是赤血兵。

聂云如果是当年的受害者，现在又来复仇，那么凶手差不多也是一个老人了。

沈琛一个老头，怎么可能杀死一人重伤一人，更何况，受害女孩陈落落反映凶手是个中年男人。

叶凌薇那是因为她受到惊吓，再加上楼道里光线黑暗，因此误判了凶手的年龄。

叶凌薇不要小看老年人——我认识一个老头，每天晚上义务巡逻，风雨无阻，他一个人逮住的偷自行车的小偷就有几十个，公安局领导逢年过节都去看望他。

沈琛你说得老人估计又是你以前执行任务时认识的。

叶凌薇嗯，不过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吴苗也有可能是受害人的后代寻仇。

叶辞尘不乏这种可能性，因为人的仇恨能够延续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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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决定从外围展开调查。

小满市百货商场已经停止营业，门前的空地上每天都聚集着一些老年人，他们坐在马扎儿上晒太阳，其中一个老年人拿着本书，抑扬顿挫地念着书里的一段话：

老人“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吴苗（走过去）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打听下，你们听说过“血枫”战斗队吗？

老人（笑）黑社会？

吴苗这个不是黑社会组织。

聂云是赤血兵。

沈琛你们，谁当过赤血兵？

叶凌薇几位爷爷奶奶，我们只是想了解下情况，不要误会。

老人们都笑起来，没人承认，他们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一个个搬起马扎儿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那个念书的老人。叶辞尘摇着过去攀谈，先是闲聊了几句，然后鼓励他谈谈重塑大革命时期的事。

叶辞尘你和我们说说你的经历吧，让我们这些年轻人了解一下。

老人归离共和国57年我被打成大徐王朝旧皇派，下放到农场劳动。我用泥砌墙，从57年到78年，我垒了21年墙。我垒的墙在哪里呢，垒起来推倒，垒起来推倒，周而复始，循环无尽，他们就是让我不停地干活儿，想累死我。

沈琛这么变态啊？

老人你们年轻人想象不到那时有多么变态。只因为你踩了一张报纸，就会被批斗毒打；只因为你念诗时放了个屁，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只因为将一幅画挂在卧室，就是旧皇派，你爸和你妈要互相打耳光；你屁股大，就被污蔑为旧皇派后裔，出身挨批斗。

老人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事，他们就是不想说。小满市礼堂院里有间小黑屋，放演出道具，那里是赤血兵当年批斗打人的地方，墙上凝固的鲜血，夏天都长毛了。你们警察，见过长毛的血吗？

短暂的沉默后，调查组另外四人听见叶凌薇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叶凌薇见过的。

叶凌薇我曾见过这位爷爷您所说的长毛的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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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市的建筑大多非常陈旧，几十年前的平房旧屋仍然大量存在，调查组找到了念书老人说的这个礼堂。

当年的礼堂已经成为一个废弃的锯木厂，那间老屋空荡荡的，似乎一直在等待着有人到来。地面散落着一些潮湿的锯末，墙上旧标语的痕迹模糊难辨，长毛的鲜血早已消失不见。

调查组和当地警方扩大排查范围，重点调查该城的老龄人口，凶手很可能是一个老年人，在“重塑大革命”时期受到齐虹章老人的迫害，历史遗留下来的仇恨如同深埋的炸弹，虽然时隔几十年，依然能够爆发。掌纹对比工作同时展开，然而结果令人失望，经过比对，警方采集到的掌纹和楼道里发现的血手印无一吻合。

案情陷入僵局，看不到一丝曙光，警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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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深夜，一个男孩半夜上厕所，他揉揉眼睛，看到对面楼上有户人家的窗帘在动。小孩叫醒姐姐，姐姐也感到奇怪。半夜时分，谁会触动窗帘呢？本以为是风吹所致，但是那户人家窗户关着，玻璃完好，只能是有人在里面碰到了窗帘，就像是有人用手拍了一下窗帘，隔一会儿，又拍一下，如此重复着这个动作。

那个窗口就是齐虹章老人的卧室。

姐姐立即用电话报告了这一异常情况，调查组和当地六名民警迅速赶来，他们上楼后，看到了极其血腥变态的一幕：

【门开着，卧室里的吊扇转着，一个裸体老人倒在血泊之中，吊扇上竟然挂着一整副人的肠胃，血滴洒满整个房间，墙壁上、地上、木质连帮椅上遍布血迹，星星点点。吊扇正在缓缓旋转，悬挂着的肠胃也因此在空中转圈，甩来甩去，不停地抽动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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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虹章老人遇害了，下身被铁钩子钩开，凶手掏出了他的肠胃，缠绕到电风扇上，现场惨不忍睹。

叶凌薇注意到，铁栅防盗门的纱窗被点燃了，还塞了一些泡沫塑料，这应该是凶手所为，故意放火，浓烟进入室内，齐虹章老人开门查看，将火扑灭，凶手也伺机进入室内，将其杀害。

凶杀现场有明显的搏斗迹象，凶器遗落在现场，那是一个挂猪肉的铁钩子，在乡村集市的猪肉摊儿上可以看到。

齐虹章老人自卫用的螺纹钢棍掉落在地上，菜刀上有血迹，这说明凶手在搏斗中受伤。

叶凌薇我们快追，凶手受伤了，肯定跑不远！

叶辞尘、吴苗和指导员留在现场，其余人打着手电筒迅速展开搜捕，沈琛在楼道里发现了一些血迹，看来凶手伤势不轻，聂云在楼下墙根处也找到几滴血液，几名民警认为前方就是凶手的逃跑路线，打着手电筒跑步追去。

聂云回来，别往那边追了。

聂云这不是血迹，是水。

民警奇怪，这几天没下雨，哪来的水？

聂云示意大家别出声，他指了指上方，四楼的窗台上有一个花盆。齐虹章老人平时散步回来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楼上的一个窗户，那窗台上放着一盆吊兰。很显然，楼下墙根处的这些水是从花盆里滴落下来的。

除了齐虹章老人之外，这栋旧楼里的住户都搬走了。住户搬家时交出了钥匙，由居委会统一保管。案发后，当地民警曾经搜查过这栋楼里的每一个房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然而现在，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却有人给花浇水，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有一种可能，案发后，凶犯又住了进去，潜伏在四楼搬走的那户人家里。

凶犯就躲藏在这栋楼里！

所有民警立即冲上四楼，沈琛、聂云、叶凌薇都掏出了枪，大家站在门前，准备冲进去。

门没有关，一阵风吹过，门竟然缓缓地开了。